春節前,我通過房產中介買了一套二手房。據說,原來的房主是個局長,我心里挺高興,局長住過的房,風水一定不錯,咱也沾沾局長的光。
搬家那天,正好是臘月二十六。搬家公司說,搬家占個六,日后老吃肉。那意思就是說以后天天都會有好事。果然如搬家公司所說,我搬家的第二天,好事就來了。這天,我正在電腦前噼里啪啦,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我開門一看,門外站著兩個中年男人,我不認識。一個沖我點頭一笑:“請問,您是101吧?”我一指自己腦袋:“我全都沒毛兒了還101?我的房間號是101!”那位一齜牙,露出一嘴的黃豆粒兒:“那就對了。”說著,沖旁邊那位一擺手:“往里搬吧!”我急忙攔住:“哎,你們要往我家里搬什么呀?”那位說:“快過年了,我們老板讓我們給您送點東西。”我明白了,原來是有人給原來的房主送禮,這幫人不知道那位局長已經搬家,把東西送我這兒來了。我想把事情說破,又一想,官兒不打送禮的,何況我這平頭百姓呢?他送就送唄,我春節正好沒辦年貨呢。我跟那位打哈哈:“瞧你們老板,還這么客氣,回去告訴你們老板,下不為例呀!”還甭說,我大肚子一腆,還真有點局長的派頭兒!
時間不長,兩人把五十多個紙箱搬進了客廳,把客廳堵了個嚴嚴實實。我一看,全是貴州茅臺!這酒一瓶就好幾百塊錢,五十多箱,值好幾十萬塊錢呢!這么多錢的東西,我一個人給黑下合適嗎?這要是讓警察知道算不算犯法呀?我急得直搓手,沖搬東西的人說:“你們老板送這么多東西來,我消受不起呀。”那位一笑:“您太客氣,我們老板年年不都這樣嗎?”說完,拿出一張送貨單:“您在這上面簽個字吧,我回去好向老板交差。”我一看,給當官的送禮還要當官的簽字?有這規矩嗎?那位一笑:“就是走個形式,您隨便寫點什么就行。”既然這樣,那就寫吧,我拿來筆,在送貨單上刷刷寫了幾個字:春光燦爛豬八戒。那人一看,點了點頭,裝好送貨單,帶著人走了。我跟老婆商量,找個朋友把這五十多箱茅臺低價賣出去,然后再把房子一賣,買個更大更好的新房。到那時,那位局長就是知道了,也沒處找我去,他年年吃肉,今年我也跟著他喝兩口湯吧。老婆有點害怕,說這玩意也是犯罪吧?我說,犯什么罪?我們既沒偷,又沒搶,別人送我們的,我們收下,犯了什么罪?這頂多算是劫富濟貧,我們就夠貧的,揩當官的一點油水有什么不對?經我這么一說,老婆開竅兒了。于是,我們便開始打電話聯系買主。
忙了一天,我們終于找到了買主,二百塊錢一瓶,一手拿錢,一手提貨。提貨人還沒到,我這心已經蹦得跟拖拉機似的了。五十多箱酒,二十多萬塊錢,我還從沒見過那么多錢呢,突然間來了那么多錢,我、我、我可往哪擱啊?我和買主說好,第二天上午10點來提貨。我早早聯系好了搬家公司,單等酒被人提走,錢一到手,我立馬搬家,搬到什么地方回頭再說。
九點多鐘的時候,有人敲門了。我開門一看,不是買酒的,是搬家公司的人。領頭的說,上午他們有兩趟活兒,問我要不要提前搬,如果不搬就得等明天了。我一想,夜長了夢多,提前搬就提前搬吧,反正買酒的是朋友介紹的,一定會來提貨。我讓老婆、女兒先和搬家公司走,東西暫時拉到三環以外,找個寬敞的地方卸下來就行,等我這邊辦完了事,再另找搬家公司把東西拉到賓館。在賓館對付幾天,我們就買新房了。
搬家公司走了以后,我繼續等著買酒的。等了一會兒,又有人敲門了,我開門一看,是昨天送酒的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一見我,沖我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真是對不起,昨天我們搞錯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把東西搬走了,不過我們也不白打擾你,這是200塊錢,我們老板的一點小意思。”說著,把200塊錢往我手里一塞,就開始叫人搬酒。
我當時就傻在那了,煮熟的鴨子就這么飛了,我只落了一根鴨子毛。可我又沒有理由不讓人家搬東西,只好恨那個買酒的,他為什么不早來一會兒,他要是比這幫人先到,我這劫富濟貧的計劃不就得逞了嗎?
那幫人把東西搬完,我的手機也響了。是買酒的,那人說,他思前想后,還是決定不買我的酒了,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他怕我的酒是假酒。我沖著手機大吼一聲:“你就是想買我這也沒有了!”然后便掛了電話。剛打發完買酒的,老婆又打來了電話,問我這邊怎么樣。我一臉苦相:“什么怎么樣啊?鴨子飛了,你趕緊讓搬家公司把東西拉回來吧,咱那新房沒戲了!”
掛了電話,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家里的東西全搬走了,我只能在墻旮旯糗著。剛抽兩口煙,房門又咣咣響了起來。開門一看,又是兩個陌生男人。一位沖我一笑:“先生,我們聽說您是一位書法家,我們是向您來求字的。”我不耐煩地一揮手:“什么書法家,我不是,趕緊走吧,我煩著呢!”那位還不死心,拿出一個筆記本:“那您給我簽個名吧,我來一趟也不容易。”真麻煩,我懶得再跟他說話,拿出筆來刷刷刷寫了幾個字:春光燦爛豬八戒。那兩天電視里正演這片兒,別人一說簽字,我就想起豬八戒。那人拿著筆記本看了又看,還拿給旁邊那位看。看完之后,兩個人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說著,兩個同時一抽身,一人掏出一把手槍,左右開弓頂住我腦門:“別動,我們是警察,你涉嫌儲藏易制毒化學品,請跟我們走一趟!”說著,嘩啦一聲給我戴上了手銬!
到了公安局我才知道,原來那幫送禮的送的根本不是什么茅臺酒,那茅臺瓶里裝的都是乙醚,是制造冰毒的原料。警察本來已經把運送乙醚的那伙人堵在小區里,可等那幫人出了小區,那五十多箱乙醚不見了。那幫家伙常年干這個,精得很呢,他們見無路可逃,就以年前送禮為由,把東西暫時存到了我家里。等警察一走,他們再借口送禮送錯了門,再把東西拿走。可警察還是懷疑小區里有那幫人的同伙,于是便在小區附近蹲坑。今天終于抓到轉移乙醚的那伙人,還從那伙人身上搜出了我簽字的送貨單。警察穿著便衣到我家暗查,我也是倒霉催的,又給警察寫了一遍“春光燦爛豬八戒”,警察一對照筆跡,就把我請進來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向警察如實交代了我的冤枉,把我上學時學的那點演戲技巧都用上了,總算得到了警察的同情。拘留之苦是逃過去了,可訓誡這關卻不能不過。我腦瓜子一低,讓警察一通好數落,警察見我態度還行,就把我給放了。
來到大街上,我這個氣呀,本以為買個局長的房子能沾沾光呢,誰想到倒霉的事一檔接著一檔,這房是哪個倒霉局長的?八成已經槍斃了吧?不然這房的風水不會這么倒霉。這時,老婆打來了電話,讓我趕緊回去搬東西。我沖著手機大吼:“不搬了,我們就是露宿街頭也不住那倒霉房子了!”掛了電話,我立馬就去了房產中介——賣房! ■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