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舞臺上的呂思清,具有史詩般的恢弘氣度,時而調(diào)集千軍萬馬,琴弓飛揚;時而靜默纏綿,甚至潸然淚下,那是他給音樂的情書,是他最光輝的形象,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奠定的音樂位置。青春時期的呂思清,挺秀、靈活,堪稱翩翩佳公子。如今,人已中年,但依然身材有型,眼睛里流竄的火苗越發(fā)炙熱逼人,卻又坐擁妻與子的溫情脈脈,那是他和音樂的幸福歸屬。
喜與好是解剖自己的刀子
“很多周圍的人說我總是很高興,有激情。這就對了,因為我信奉的人生哲理就叫‘激情人生’, 只有認真體會生活的人才能夠得到很多啟示,做音樂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初見隨和而又認真的呂思清,他身上很難找到人們通常所想象的音樂家的“高傲氣質(zhì)”。 “你到底是怎么成為小提琴演奏家的呢?”“現(xiàn)在學琴的孩子很多,他們和家長都很關(guān)心這件事。不過,這個似乎非常簡單的問題,其實并不容易回答。”
呂思清的父親年輕時是學音樂的,但他后來并沒能實現(xiàn)自己在音樂上的理想,所以他對自己的孩子們一直寄托著期望。呂思清是自愿學習拉琴的,并且從小就顯示出在音樂方面的天賦。
“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天,我的頭腦里第一次有了這個想法——一輩子都要干演奏小提琴這一行!”
小時候?qū)W琴,主要是興趣所致,覺得這是很好玩兒的一件事,并且還能得到大家的贊揚和掌聲。直到來到北京,進了中央音樂學院,才懂得拉琴其實是一件很艱苦和困難的事。指導(dǎo)呂思清的王振山老師以專業(yè)的標準向他提出了好多要求,音準、手形、音色……這時候他才覺得,要真正把琴學好,路還很遠。
呂思清覺得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和激情無限投入及其重要。這不僅僅是從專業(yè)上來說,更重要的在于一個人的生活態(tài)度。“很多周圍的人說我總是很高興,有激情。這就對了,因為我信奉的人生哲理就叫‘激情人生’——這包含了你對工作的熱情,對情感、家庭、朋友……各方面心態(tài)的表現(xiàn)。只有認真體會生活的人才能夠得到很多啟示,得到?jīng)_擊你心靈的東西,從而激發(fā)出你的個人潛能,不然你所做的一切就不可能打動別人。做音樂如此,做人也是如此。”呂思清把這種潛能稱之為一個人的“氣”,他把這種氣傳達給周圍的人和事物。
性情之中的物己悲喜
音樂中最奇妙的東西,就是它并不提供具體情景,也不做具體解釋,而只是指出一個大致的方向,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只用四根弦、七個音符,就能產(chǎn)生那么美妙的旋律,很神奇。一千位聽眾也會有一千種想象、一千種感覺。
不得不說這是個天才:8歲時被破格錄取進入中央音樂學院;11歲時又被小提琴大師胡迪·梅紐因選中,與另一個中國的“天才琴童”胡坤一起,漂洋過海去了英國。
國內(nèi)嚴格的技藝訓(xùn)練,國外確是那個充滿色彩和靈性的音樂世界。
解演奏之惑,授音樂之道的梅紐因藝術(shù)學校,坐落在英格蘭蘇雷市,占地四十多公頃,卻只有四十多名學生,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梅紐因先生從世界各地精心挑選來的。異域的生活情景,與思清過去的經(jīng)歷反差很大。在中央音樂學院,每天除了上課、練琴別無其他。而在梅紐因?qū)W校,兩人間宿舍里的那張舒適的大床就已經(jīng)讓他有了“上天堂”的感覺,風景如畫的校園里更是遍布著足球場、籃球場和游泳場,為孩子們提供了可以盡情游戲的天地。
課堂上總是充滿了歡快輕松的氣氛。在這兒拉琴也被賦予了即興和賞析的意味,獨奏、重奏、集體合奏……在這樣的氛圍中,呂思清漸漸地走到了音樂意境的深處。
“音樂中最奇妙的東西,就是它并不提供具體情景,也不做具體解釋,而只是指出一個大致的方向,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比如表達‘悲傷’,你最好不要把感覺具體到‘失去親人’、‘失戀’之類的情節(jié)上,而是讓心靈在與音樂發(fā)生交流碰撞的過程中,產(chǎn)生屬于自己的內(nèi)心感受。你很難了解到作曲家當初創(chuàng)作時的具體心態(tài),所以你盡可以自由想象。我常想,為什么小提琴只用四根弦、七個音符,就能產(chǎn)生那么美妙的旋律,讓人產(chǎn)生那么強烈的震憾?為什么兩百年前創(chuàng)作的作品,在今天仍然對人有那么大的感染力,并且每一次演奏和聆聽都會有新的感覺?這就是音樂的奇妙之處和魅力所在。”
在不患得也不患失中,呂思清找到了的藝術(shù)真諦。但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機遇對人的成長成功至關(guān)重要,他不想再讓它與自己擦肩而過。
終究,這個世界上最高級別的小提琴比賽的冠軍已經(jīng)空缺了許多年,有誰會想到,一個來自東方中國的少年,竟會一鳴驚人地把這顆音樂王冠上的明珠摘走呢?比賽完畢,大賽評委會主席宣布,帕格尼尼小提琴比賽的金獎在空缺了12年之后,終于有了一位新主人,他就是來自中國的選手呂思清。
“比賽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和王老師一起走出酒店,大街上的人,賣菜的、賣花的、賣糕點的……幾乎所有人一夜之間都認識了我們,都在向我們笑。我們則買了所有當天的報紙,回到酒店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痛痛快快地聊了一整天,反復(fù)重溫比賽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
生命在音樂里一分為四的歸屬
日常生活大致是一分為四,中國、美國和世界各地各占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則是在天上飛行。
獲獎后呂思清又去美國深造、從事音樂活動,并且在那兒有了自己的家。但至今他仍持有中國護照。
“一個朋友曾告訴我,他宣誓加入美國國籍后,在從移民局回家的路上,心里一直很悲傷。我很理解他的感情。我是1993年拿到美國綠卡的,按照當?shù)氐囊?guī)定,4年后可以申請成為美國公民,但是我一直沒有那樣做。從表面上看,護照只是一張紙、一個小本本,但我還是愿意把它作為我的一個寄托,寄托我對故土、對祖國的眷戀之情。我是一個很有感情、很重感情的人,而在感情里又包含有很多責任、意義那樣的東西。”
現(xiàn)在呂思清的時間大致是一分為四,中國、美國和世界各地各占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則是在天上飛行。
在天上飛行的時刻是他最輕松的時候,特別是在長途旅行的時候,他總會想:“現(xiàn)在誰都找不到我了!”現(xiàn)在如果有一段時間沒坐飛機,他反而會覺得有點不舒服。他的好友馬友友曾對他講過這么一件事——有人問他的小孩:你爸爸在哪兒工作?孩子回答:我爸爸在飛機場工作。這是對他們這些音樂家生活一個很形象的寫照。
從決定把音樂作為自己的終生職業(yè)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呂思清一生都要過四處漂泊的生活。在朱麗亞學院學習時,小提琴教育家德羅希·迪蕾女士除了傳授專業(yè)知識,還講了許多一個人在成為音樂家后所要經(jīng)歷的事。呂思清的一位做經(jīng)紀人的朋友也曾這么講:“要成為獨奏家、要想成功,第一個條件就是要學會忍受寂寞。”
這些年來呂思清一直醉心于名家名琴的演出活動,并取得了很大成功,其中也包括商業(yè)上的成功。過去,藝術(shù)家對金錢這個詞很敏感,但他認為,藝術(shù)并不等于貧窮。自古以來,藝術(shù)家總是在與環(huán)境的掙扎抗爭中生活,古典音樂家中除了門德爾松,其他人都并不富有,很多人要靠別人供養(yǎng)才能維持生活。現(xiàn)在社會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整個世界都進入了商業(yè)時代,古典音樂當然也必然會同商業(yè)發(fā)生關(guān)系。不過,財富永遠不會是真正的藝術(shù)家所追求的目的,也不會成為衡量藝術(shù)成就高低的標準。
有人說旅游就像是經(jīng)歷一場人生,其實人生也像是一次旅行,不需要太在乎最終的結(jié)果,盡情享受沿途的風景。在這段旅途中你將會遇到你一生所要遇到的人,經(jīng)歷一生所必須經(jīng)歷的事。你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與每一個美麗的景色,都有可能成為你終生難忘的風景,永遠歌唱的旋律。
問答
《BLOOM》:通過與名琴的結(jié)合,你最想達到的目的是什么?
呂思清:讓更多的人了解音樂、熱愛音樂。人不接觸一個事物,就永遠也不會理解、喜歡這個事物,而名琴可以成為一個閃亮點,吸引大家走進音樂廳。由于看了我的演出,很多人從此與音樂結(jié)下緣分,使它成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這是最令我高興的。
《BLOOM》:那么,音樂又帶給了你什么?
呂思清:讓我找到了最值得用一生時間去做的一件事。1997年為慶祝香港回到祖國懷抱,在洛杉磯好萊塢的碗形劇場,我面對兩萬多名觀眾演奏,其中有華人,也有各種膚色的人。當我剛一拉起《梁祝》,全場馬上就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掌聲,那聲音從半山腰上滾滾而來,讓我的心靈為之震憾!只有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我才能享受到這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