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人的一生如花,在不同時期,芬芳各異。18歲時,她是萬千中國人眼中純真而美好的“小花”;30歲時,她是嬌艷熱烈風情萬種的“紅玫瑰”;40歲時,她光彩奪目,雍容華貴一如“牡丹”;50歲時,她風韻猶存,醇厚從容,散發出“蘭花”般馥郁而綿長的芬芳——這個如花般的女人就是陳沖。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早在33年前,就已成為全民偶像。沒有她,也許我們的80年代就不夠完整。隨后,她斷然謝幕,遠游,孤身闖蕩好萊塢。8年后華麗轉身,她成了奧斯卡頒獎臺上的首位華裔女星。銀幕上的她是風塵女子、悍婦、萬人迷,出入舞廳、妓院、皇宮,磨礪出萬千面孔,如此驕縱、豐富,肆意地愛與恨,充滿了懸念和張力。她就像“秤砣”,無論大小角色,全靠她壓陣。她那個年代的女星多已沉寂,唯有她,在戲里戲外繽紛多姿,花開不敗,香飄四海。
小花:光芒與黑暗交織
陳沖出生于上海世家,18歲時,她受邀出演電影《小花》。片中,她將趙小花復雜的情感和多變情緒,表達得細膩真摯,恰如其分,一舉摘得“百花”桂冠,成為大眾的青春偶像。然而名氣帶來的幸福感,并不長久,反倒讓她感到害怕。
1981年,陳沖不顧眾人反對,選擇“去更遠的地方看世界”。20歲時到美國,之后的十年,被陳沖稱為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那時,她英文不好,每天承受著巨大的生存壓力。想拍電影,但機會不多;去餐館做女招待,卻被老板當成活招牌,逢人便炫耀:“這是中國來的影后”;結婚4年,終因性格差異以分手收場……生命的挫敗和焦灼感統統向她襲來。“現在回頭想想,如果當年不出國的話,也會有其它困惑的地方,人生其實就是一個掙扎的過程。”
最終還是電影拯救了她,她先是參演話劇《紙飛機》,成為第一位被美國電影協會接納的華裔演員。隨后,電視劇《雙峰鎮》、電影《大班》里,都能看到她的身影。但是《大班》中的半裸演出,讓陳沖遭到了眾多指責,她被稱為“花瓶”、“脫星”,甚至陷入“辱華”的非議之中。“那時我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但我不可能一直保持小花的樣子,要嘗試新東西,我不得不改變形象。”
人生總有潮起潮落,這是自然規律。1987年,她等來了電影《末代皇帝》,并成功塑造了婉容的悲酸與幻滅。該片斬獲9項奧斯卡大獎,她成了奧斯卡頒獎臺上的首位華裔女星,僅以2票之差落選最佳女主角。27歲的她終于開出了勇敢的花。之后,她剔去了頭發和眉毛,出演李碧華的電影《誘僧》,又一次成功挑戰了離經叛道的角色。
勇敢的人本就有顆不安分的心,1998年,陳沖一人身兼制片、編劇、導演,拍了籌備兩年的處女作《天浴》,該片橫掃各大電影節,獲獎無數,給了她一種重生的感覺。
玫瑰:通往幸福平和的彼岸
張愛玲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陳沖是兩種玫瑰,她對于別人是盛放的花朵,但對于許彼徳,是最獨特的一朵。
30歲那年,陳沖許下新年愿望:31歲前必須將自己嫁掉。在好友的撮合下,她認識了心臟科醫生彼徳,并且一見鐘情,三個月后他們閃電結婚,陳沖終于愿望成真。她把家從洛杉磯搬到了舊金山,開始安心做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彼徳給了陳沖完整的愛情和無微不至的照顧,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心理平衡及安全感。她在婚后曾多次說過:“我現在有足夠的安全感來回絕我不太感興趣的劇本,盡管它們的報酬很高。”
他們相濡以沫,彼此默契,曾經總有人借看病之機打趣彼徳:“你老婆演的那場裸戲,真夠棒的。”他總是笑著回敬:“她在家里可比那兒棒多了!”陳沖說他高貴、正直,而且穩重、幽默,這些正是她那暗黑的十年里缺少的陽光。生活中,他不僅是她的玩伴、兄長、父親,更是兒子、情人。
1998年,37歲的陳沖在經歷一次痛苦的流產后,終于收獲了上天賜予她的一份禮物——大女兒婷婷的降生。四年后,她又擁有了二女兒文文。因為“晚年得女”,陳沖對孩子倍加愛憐。當別人在30分鐘的工作間歇,享受一杯咖啡時,她會選擇回家,路上來回20分鐘,在家里只能坐上10分鐘,但她感覺踏實和滿足。現在,陳沖常常把兩個女兒帶在身邊,唯有如此,她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在給女兒的信里,她寫到:“從你的眼睛里,我看見自己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母親。你是我的老師,婷婷。是你教我怎樣做母親的。”
戲里戲外,陳沖都是母親。而她始終認為,兩個女兒才是她最好的作品。自從有了她們,陳沖給自己定下的規矩是,一年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陪她們。“對我來說,你給我一個獎杯和一個好吃的包子都是一樣的,我惟一做的就是珍惜現在的幸福,平淡努力地過一生。”
牡丹:40歲的豐盈舒展
有“好萊塢常青樹”之稱的簡·方達曾經說過:每一道皺紋對女人來說都是財富。1978年,41歲的簡憑借《榮歸》再次獲得奧斯卡影后,被大家紛紛稱贊是女人四十一枝花。對于陳沖來說,洗盡一身繁華,走過不惑之年的她,選擇重返國內拍片。
2004年,她穿上一襲寶藍色旗袍搖曳在《茉莉花開》中,盡顯上海交際花的遲暮哀怨。2007年,她的身影在一系列佳片中更迭,《意》里歇斯底里的母親、《色·戒》里凌厲暗藏的易太太、《太陽照常升起》里“濕漉漉”的林大夫、《二十四城記》里略帶羞澀的廠花,每個角色都詮釋著不同年代女人的獨特心境。演得老辣純青,看得人恍然、沉醉。導演關錦鵬贊譽她:“連聲音、肢體、一個手指頭、一個眼睛、眉毛都會演戲。”
《意》是陳沖這幾年少有的主演影片,片子格調冷峻,音效鏡頭毫無出奇之處,幾乎全靠演技支撐。她演繹一個歷盡艱辛將孩子帶大卻又不斷傷害孩子的不合格母親。影片殘酷而美麗,七情六欲豐富,陳沖表演得自然流暢,舉手投足間已然修煉成精。所謂歲月沉淀的女人,大抵如此。她47歲時,在《太陽照常升起》里仍舊風騷入骨,性感得令人窒息。她那春意盎然的眼神、率真激情的表白,走起路來挺胸收腹的姿態,都流淌著無盡的風情和挑逗,讓人充滿了青春的幻想和懵懂。姜文幫陳沖成功地創造出一個“既離我很遠,又是我骨子里出來的十三點。”
不同的角色對她來講,是不同的氣味。年輕時的不安全感,感情上的波折,經歷的風雨,虛度的光陰,都成了她日后的財富,讓她變得更加從容和自信。“生活延續著它自己,用殘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沉淀所有的人生經歷,你就覺得自己是無敵的。”她不僅贏得了時間,贏得了生命,更贏得了她自己。
桂花:從不和年齡較勁兒
51歲的陳沖,悠然、飽滿,比以往更加純粹。參加大型記者會時,永遠素面朝天、豁達寧靜,呈現給公眾的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盛年女人。面對看片會時記者的提前離場,她大喊“有尿憋著”,一貫的心直口快,毫無心機。
年過五旬卻依然可以魅惑眾生的女人,微乎其微。幸好,我們有她。她直面自己的年華老去,并以強大的力量綻放出奪目的光彩。問她最喜歡自己人生的哪個階段?她笑得坦然,“其實每個階段都有它好和不好的地方,很難說我最喜歡哪個,比較慘烈的是20歲到30歲,但是也不能說都是不好的。畢竟正是走了這么多彎路之后,我才能成為現在的自己。”
面對歲月的無情,她從不避諱年齡,更不與之較勁兒,而是通過角色將這種魅力發揮到極致。她將歲月演變成了資歷,將美麗轉化成了風情。今年,陳沖的風頭依然無限,拍攝微電影《非典情人》,3部電影即將上檔,與導演關錦鵬合作新戲,籌備劇本重執導筒等等,她擁有著更為廣闊而牢固的疆域。
與陳沖的花樣對話
《BLOOM》:進入五十知天命的年紀,對你意味著什么?
陳沖:現在的我是承上啟下的年齡,上有老,下有小,然后還有做一些事業的欲望,的確是挺辛苦的。但是我所有幸福的來源,也正是源于我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偶爾精疲力盡時,突然會有一種升華,覺得這是我的榮譽,讓我可以照顧他們。
《BLOOM》:詮釋了那么多的性感角色,你認為什么樣的女人最性感?
陳沖:性感應該是一種生命力,邋遢也好,漂亮也罷,最重要還是自然,一旦你走入固定模式,就失去了生命力。那種讓人一下子覺得特別性感的女人,因為受到外界太多的影響,反倒不會讓人覺得性感。女人要有點懵懂,學會不計較,如果心計太多,就會特別不性感。
《BLOOM》:對于你來說,幸福感來源于哪里?
陳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兩個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家庭安好,對一位母親來說,這是一個特別原始的幸福。比如我小女兒還小,每天晚上跟她一起窩在被子里,摟著她講故事,那個時刻是非常甜蜜和快樂的。
《BLOOM》:未來,有繼續當導演的計劃嗎?
陳沖:這么多年沒有去導,是因為孩子還小。電影其實是一個很霸道的情人,它會獨攬你,讓你的家庭做出很大的犧牲。對我而言,母親才是最大的天職,電影又不是非我不可。那現在,孩子漸漸大了,就有一點兒想再回來,這次拍的微電影《非典情人》等于是一個很好的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