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的她初登銀幕,在電影《野玫瑰》里,將一個青春活潑的漁家女演得清新自然。健康明朗的她一時讓上海灘為之癡迷,同時也俘虜了在劇中扮演戀人的他。
他喜歡上了這個毫無扭捏之態的活潑女孩,笑起來爽朗而又俏皮,似一陣輕風吹入他的心間。而她對高大俊朗的他也心生愛慕。兩人都喜歡運動,喜歡結交朋友,都熱愛表演事業。一個金童,一個玉女,堪稱天作之合,感情一日千里。
元月一日,在電影公司舉辦的迎新晚會上,她和他穿著樸素的藍布褂攜手參加。在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她和他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紅絨牌,掛在了胸前,導演當眾宣布他倆結婚。她甜甜地望著他的新郎,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子。
他說他們不要像其他明星那樣講排場,比闊綽,她聽從了他的安排。他們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簡單的結婚照,身材嬌小的她被高大的他攬在懷中,小鳥依人般的依偎在他身邊。
這一年,她20歲,因為結婚,電影公司停止和她續約,她沒有再與電影公司簽約,而是一切聽從他的安排,由他替她聯系、簽訂演出合同。
她出演《漁光曲》中的漁村姑娘小貓,在上海金城大戲院首映,當時正值上海60年來少有的酷暑天氣,卻創下了演滿84天的新紀錄。她演活了那個健康活潑的漁家女,影迷都親切地叫她“小野貓”。
結婚后,朋友們取笑她從一只野貓變成了家貓,她不以為然,因為她覺得他處處比她強,不論是思想上還是演技上,他都更勝一籌。她單純地認為,一個女子應該默默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摯愛的人。
他生于漢城,骨子里有大男人主義。她喜歡他,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她都開心。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浪漫的人,閑暇時,他在家手把手教她彈鋼琴,開車帶她去野外打獵……
他對她的柔順甚為滿意,兩人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戰爭時期,沒有戲演的他報考了美國函授學校的建筑系。為支持他的學習,她買來打字機,學習英文,幫他打英文信。
幸福的日子過得格外的快,因為戰爭,他倆開始了流亡的生活。因為拍戲,她接觸到一些熱血進步青年,慢慢地覺得自己不應該局限于家庭,不應該只滿足于做一只溫順的家貓。
于是,她應朋友之邀去了昆明,他留在成都拍戲,開始了分居兩地的生活。可惜的是,她參加的昆明的劇社剛拍了兩部戲就解散了。朋友介紹她去美軍總部物資供應處昆明基地,報考英文打字員。想著美軍是盟軍,為盟軍服務也算是為抗戰出力,她于是決定依靠自己的雙手維持生活。
因為有打字基礎,她被錄取了,負責打英文的工資單、信件和調令等。幾個月后,因為工作努力,她受到了表彰。她興沖沖地寫信給他,滿以為愛人會為自己高興,可她等來的卻是一封離婚信。
在信里,他陳述了離婚的理由,他本來就不贊成她加入昆明的劇社,劇社解散后,她還自作主張地報考英文打字員,絲毫沒有考慮到他,作為丈夫,應該由他來養活妻子,而不是讓妻子貼補家用。
她沒想到他這樣輕易就提出分手。但她也有思想,有愛國心,她不可能永遠做一只溫順的家貓。他們沒有孩子,缺少感情聯系的橋梁,這些隔閡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除的。
既然他希望分開,她考慮再三,還是同意了。沒有吵鬧,沒有眼淚,愛情已然消逝,她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抗戰中,她失去了電影明星的光環,也失去了溫暖的家,但這些經歷給了她另一件珍貴的東西,那就是對自己力量的認識和對美好生活的信心。
抗戰結束后,她重新投入到電影事業中,仿佛又回到活潑的野貓時代。在拍一場越窗跳樓的鏡頭時,導演本來想分切成兩個鏡頭拍,但她覺得一個鏡頭完成跳窗動作比較真實。于是,她穿著高跟鞋從窗口跳下,邊跳邊脫掉高跟鞋,然后安然落地。
這一年,她33歲,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在自己身邊指導和安排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即使低到塵埃里,她也會努力地開出一朵明麗的花兒。
她就是直到20世紀80年代還活躍在話劇舞臺上的著名電影演員王人美,而他是上海灘曾經的電影皇帝金焰。
(責編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