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亞:事關中國周邊安全之局勢

　　 包括中亞5國(包括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阿富汗、伊朗北部、巴基斯坦北部、蒙古和中國西部的中亞地區，一直被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稱為世界地理的樞紐，是掌控歐亞大陸的關鍵。而中亞5國包括阿富汗所處的地理位置，則是中亞地區的核心地帶，也是本文所指的嚴格意義上的中亞地區。自從蘇聯解體、中亞5國獨立以后，這一核心地帶再度成為大國博弈的場地。
　　地緣格局
　　 中亞5國加上阿富汗，人口總和在8000萬人左右，土地面積400多萬平方公里，各國的人口、土地與資源的分布極不均衡。中亞5國及阿富汗都是內陸國家，在地理上的封閉性相當大，與海洋的連接必須經過其他國家的領土。同時，中亞5國及阿富汗也是貫通歐亞大陸、連接西亞和南亞的關鍵性地區，因此其地緣格局也體現出了自相矛盾的特征。一方面，這一地區內部缺乏領袖國家，不具備自主一體化的可能；另一方面，一旦中亞地區脫離某一強權的絕對控制，由于群雄逐鹿，其地緣環境將難獲寧日。蘇聯時代的中亞地區地緣格局體現了前一種特征，而蘇聯解體后的中亞地區地緣格局則體現了后一種特征。
　　 中亞5國由于長期同屬于蘇聯版圖，5國境內都有一定比例的俄羅斯人，俄語也是事實上的官方語言或流行語言。雖然獨立十幾年來，中亞各國去俄羅斯化趨勢在加強，但俄一直把維持包括中亞國家在內的獨聯體組織的有效運作視為其外交關系的重中之重，因此為維系這個組織以及維持與各成員國的關系，俄羅斯的力度是強大的，態度是堅決的。
　　 美國對于中亞地區而言，只能算是一個毫無歷史淵源的新來者，但美國挾單極霸的實力與威風來勢甚猛。2001年“9·11”事件后，美國以反恐戰爭為借口，極力在中亞布局，以“民主”為宣傳，以美元為手段，以進駐阿富汗為跳板，盡力收買當地政治勢力來影響中亞各國的政治格局，從而在一些國家獲得了軍事基地，締結了一系列軍事合作保障協定。正如其戰略家布熱津斯基所言，“美國的首要利益是幫助確保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單獨控制(中亞)這一地緣空間，保證全世界都能不受阻礙地在財政上和經濟上進入該地區”，為達到此目標，美國“必須反對俄羅斯為壟斷進入該地區的途徑而作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在地理上，阿富汗既可被視為中亞國家，同時又與屬于南亞國家的巴基斯坦及屬于西亞國家的伊朗都有著密切的種族、文化和宗教親緣關系。因此，阿富汗一直被看做是一個大國在中亞地緣政治斗爭的焦點。
　　區域整合
　　 中亞5國及阿富汗的資源及人口分布均不平衡，經濟社會發展也極度不平衡，而且中亞5國及阿富汗由于經濟同質化程度高，經濟整合度不夠，經濟利害關系沖突較大，各國與地區外大國的經濟聯系，往往比與區域內各國的經濟聯系還要緊密。經濟是政治的基礎，盡管中亞5國及阿富汗人民的民族和宗教文化差異并不大，政治體制也沒什么根本性的區別，但各國間經濟文化一體化的愿望卻相當微弱。中亞5國長期歸屬于同一政權的統治，因此相互間也難以形成有效穩定的合作格局。
　　 目前，中亞地區的國際性組織有：俄羅斯主導的獨聯體框架和歐亞經濟共同體框架以及中國主導的上海合作組織框架。這樣疊床架屋的框架形式，表現出中亞各國珍惜來之不易的獨立，且相互間存在尚未解決的民族矛盾、邊界矛盾及經濟利益沖突；中亞各國在政治、安全和經濟發展方面需要俄羅斯和中國的支持；俄羅斯夢想實現與中亞國家的全面一體化；中國由于經濟的高速發展，需要保持邊疆及周邊地區的安全與穩定。美國作為外來的新參與者，期望固守阿富汗這一據點，進而建立中亞地區與外高加索及巴基斯坦2個國際通道。
　　地區安全
　　中亞地區各族人民基本都信仰伊斯蘭教，民族分布復雜，在蘇聯時代被壓抑的宗教情緒及民族矛盾，在中亞5國獨立后反彈性地卷土重來。由于中亞5國經濟均欠發達，原有的社會權力結構大部分失效，因此各類社會政治矛盾均較突出，使得宗教極端勢力、民族分裂勢力、暴力恐怖勢力和政治異議力量甚囂塵上，造成了地區長期不穩定局面。在吉爾吉斯斯坦，甚至造成了長期內戰，引發了中亞各國一系列的矛盾。至于阿富汗，則自蘇聯入侵阿富汗以來，就處在宗教極端勢力與世俗政權的拉鋸戰中，至今仍未平息。中亞5國的絕大多數民族，如哈薩克族、土庫曼族、吉爾吉斯族和烏茲別克族等都屬于突厥語系諸民族，與土耳其人有著密切的親緣關系。因此，土耳其與中亞地區雖不接壤，但對中亞事務卻格外熱心。與土耳其泛突厥主義有著密切關系的“東突”勢力，在本地區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網絡組織，對中國大西部地區的穩定造成一定威脅。
　　 這些不穩定因素的存在和發展，與美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美國最擅長的手段，就是將不馴服勢力既打擊又利用。美國可以一邊在阿富汗扶植卡爾扎伊政權與塔利班作戰，一邊鼓勵以“東突”為代表的國際恐怖主義勢力在中亞興風作浪。美國最擔心的地緣政治格局，就是歐亞大陸各國聯合起來排斥美國的介入，因此在蘇聯解體后，美國把戰略斗爭的重點放在歐亞大陸的樞紐中亞地區。美國很樂意看到“東突”勢力沖鋒在前；美國也樂見土耳其、伊朗和俄羅斯在中亞5國競爭勢力范圍；美國更樂見伊朗和巴基斯坦為爭奪阿富汗互相敵視；至于印度染指中亞，美國也不反對。美國的所作所為，就是把水攪渾，渾水摸魚，越亂越好。美國決策者的戰略視野，并未把地緣斗爭局限于中亞一隅，而是真正以中亞為樞紐，放眼整個歐亞大陸。
　　 美國在中亞的另一個戰略目標，是所謂促進中亞國家的“民主化”。事實上，這一目標與美國保持在中亞的軍事存在并不天然協調一致。由于中亞地區各國的政治組織和文化傳統有著較大的非現代成分，其國內的政治動亂常常引發美國出于意識形態因素的攻擊。2005年，美在烏茲別克斯坦的軍事存在被掃地出門，其直接原因就是美國官方譴責了烏領導人對國內政治動亂的處理方式。這一事例表明，美國的意識形態考慮與地緣政治考慮存在一定的張力，但這并非美國的弱點。從歷史經驗看，美國最擅長以民主為幌子，顛覆任何妨礙美國戰略目標的他國政府；以軍事和經濟為后盾，保護任何服從美國利益的獨裁政權。
　　博弈前景
　　 由于2008年世界性的經濟危機率先在美國爆發，美國在中亞的外交態勢從小布什時期的咄咄逼人轉變到了奧巴馬時期的以退為進。奧巴馬上任后，制訂了2011年7月開始撤離阿富汗的計劃，由于受到美國軍方罕見的批評以及阿富汗國內戰爭情勢的牽制，這一計劃是否會如期完成，還有待觀察。然而，不容忽視的是，美國決策者的思維一貫是多管齊下，對重要戰略地區不能控制那就弄亂，善于把自己的矛盾變成對手的矛盾，把自己的負擔變為別人的負擔。
　　 俄羅斯在中亞國家的存在，關系復雜，其維系成員國間的關系手段集中在對能源及原材料的開采、輸出的控制上，而美國則力求打破這種控制而代之以符合美國利益的輸出機制和路徑。美國在中亞打進的戰略楔子，盡管受到了俄方的全力擠壓，但絕不會自動退出。
　　 而中俄在中亞既有合作，也有競爭，但合作大于競爭。中國在油氣資源合作、中亞地區經濟繁榮與政治安全方面與俄方有利益交集，因此與俄的合作始終是必要的，而且中俄雙方都宣稱，在中亞地區不建立排他性和針對性的軍事聯盟。這也表明中俄合作不會沒有限制，不會導致中國與美國的直接軍事對抗的極端局面。
　　 19世紀的均勢外交大師梅特涅認為，有效地化解他國的利益比急于追求本國的利益更為重要，別無所求，收益反大。從戰略競爭的角度來分析，美俄都不希望中國勢力在中亞地區穩定地存在。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的戰略目標是使各方勢力保持平衡，尋求對立面的共識，以避免不穩定因素積累而危機大爆發，防止任何一方過分積極作為而導致其中任何另一方退出競爭的急劇變動。目前，在中亞地區，中國以反對國際恐怖主義、維護中亞地區非傳統安全和促進中亞地區經濟繁榮為目的，秉承中庸和諧的文化傳統，使得中國的影響力不斷增強；俄羅斯的勢力可謂根深葉茂；美國的氣勢可謂咄咄逼人；此外，周邊還有伊朗和巴基斯坦2個區域性中等強國，甚至包括土耳其和印度這樣的地區外國家，都對中亞興趣濃厚。在如此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中，對于中國來說，如何在謹守“不結盟”、“不駐軍”、“不稱霸”等傳統外交圭臬的同時，獲得周邊安全與穩定，無疑是個長期的課題與挑戰。（摘自《世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