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背后的中國現實與人性真相

閑閑書語

一個纖毫畢現的人性標本，一部獨特鮮活的社會檔案

要了解中國當下社會現實，了解真實人性，不可不讀《拆樓記》

中國首部非虛構小說，講述著名作家親歷拆遷事件的全過程

從虛構走向非虛構

在一日千里、令人目瞪口呆的現實面前，喬葉身不由己地被席卷其間，深陷其中，在巨大而令人失語的現實中，她放棄虛構，棄絕想象，作為家鄉拆遷事件的背后參與者和目擊者，她讓事實本身說話，讓筆下人物發出自己真實的聲音，同時又以作家的目光審視這一切。于是，有了這部別開生面的非虛構小說《拆樓記》。作品既有紀實文學的現場感，又有小說的精巧架構與卓越的敘事技巧，更兼學者般的縝密與思辨力。

之所以要以非虛構小說的形式來駕馭這個題材，喬葉說，“我是想用小說化的技巧來優化我想傳達出的那種真實感，使想傳達出的真實感能夠以一種更集中更有趣也更富有細節和溫度的方式來展現在讀者面前，使讀者能夠看到在這樣的事件中活生生的人心和人性”。

《拆樓記》講述的故事

“我”姐姐家所在的張莊，即將成為市高新區的組成部分，姐姐和同村人想趁著土地被征之前搶先蓋樓，以此獲取更多的政府補償——成本不過六七萬，而拆遷補償帶來的純利潤高達二十四五萬，是一筆巨劃算的“投資”。為幫助姐姐脫貧致富，“我”成了這一舉措的參與者和背后軍師。當樓蓋好之后，結成統一戰線的十幾家人家先后遭到了上面的各種瓦解，一場巨大的較量像拉鋸戰一樣展開。在種種現實利誘或威脅面前，統一戰線逐漸分崩離析，最后只剩下我姐姐一家，何去何從？故事和玄機就在這里……

在當下中國，在所有大中小城市，在城市飛速發展的滾滾巨輪下，最不可回避最棘手最難辦最牽涉深廣最進退兩難的事，無疑就是拆遷。這是一場人與人之間、人與政府之間的巨大博弈，主題詞不過是“利益”二字。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各式人物當仁不讓，各種力量鏗鏘碰撞，明暗規則并行不悖。利益是屢試不爽的試金石，讓最真實的人心與人性無可遁形。《拆樓記》，帶我們來到了這個滾燙火辣的生活現場。

《拆樓記》，直面我們的生活真相

親歷了姐姐家的拆遷之后，喬葉在《拆樓記》的最后道出了自己的心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知道。當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生之艱難，活之不易，都想過得好，從身到心，然而惟其如此，才更充滿傷痛……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有更多的部分，我不能言盡。”

作家一般都并非作品中的人物，他們深藏在作品幕后，深藏不露，或虛虛實實，讓人真偽難辨。而在《拆樓記》中，喬葉首度作為她自己，作為一個農婦的妹妹，在作品中真實出場，這可能是她自我暴露最多的作品。著名評論家李敬澤說：在《拆樓記》中，喬葉是那個“兇悍的，立志發現人性和生活之相的小說家”，“凡懼怕注視自身的人，不要打開此書。凡在此處‘安居’而樂不思蜀的人，不要打開此書。凡戴著言詞和公論的盔甲，永不卸下的人，不要打開此書。凡堅信世上只有黑白二事的人，不要打開此書。凡頭腦簡單者，不要打開此書，此書會把他簡單的頭腦攪亂……因為它揭開事物的羞處，揭開了人心與社會中隱秘運行的規則”。

喬葉多年如一日地深受廣大讀者喜愛，或許在于，她的潛力與她始終不斷給予讀者的信心和期待；在于，她始終是個誠實的寫作者，一個心靈富有責任的寫作者，一個不斷擁有新的可能性的寫作者。

精彩片段

★菜慢慢上著，酒慢慢斟著。大家親密地團結在以攻破王強為核心的蓋樓計劃周圍，聲東擊東，聲西擊西，外松內緊，形散而神不散。我默默地聽著，間或說一兩句合適的話。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誰也不比誰傻。即使是農民。農民有農民的狡猾，農民有農民的智慧，農民有農民的情理，農民有農民的邏輯——農民有農民的一切。

★滿座皆歡，觥籌交錯。雖然是鄉村的粗瓷大碗，推杯換盞的時候卻也絲毫不減其樂融融。雪亮的白熾燈下，我看著大事初定后一張張舒展綻放的輕松笑臉，微微釋然的深處是似曾相識的幽深難過。我起身去廚房倒了碗開水，慢慢喝下。此時的難過很奢侈。我知道。我得勤儉節約。我知道。

★我看著苗苗，忽然覺得無盡的虛妄和荒謬。我跟姐姐這么折騰來折騰去，無非是為了錢。而花錢的最大壓力無非源于孩子，可是，這些孩子，他們是怎么想的呢？他們無非會一個個考上大學，會一個個在外面工作，誰還會回來？而且，最可悲的是，家里的事好像跟他們沒有一點點關系。面對這樣的服務對象，我們的折騰有意義么？

★時至今日，黔驢技窮之際，百無聊賴之際，四顧茫茫之際，辛酸痛楚層層襲來之際，我還是不想放棄。不想放棄什么呢？是那幾萬塊錢么？不，不僅僅是。我忽然覺得，甚至已經不是。仿佛目標被久久凝視之后就會虛化掉一樣，此時，那幾萬塊錢在我的視野里，已經被虛化掉了，周圍衍生出一團團色彩繁復的光暈。不，我不想去也沒有能力去分析那一團團光暈的構成，我只是想最大限度地去靠近和觸摸那些光暈。

書名：《拆樓記》

作者：喬葉

出版社：河南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2年5月

《拆樓記》講述的不僅是事關全社會敏感神經的拆遷問題，更是集中觀照中國當下社會現實的一個生動縮影，亦是呈現真實幽微人性的一個標本。我們的生活真相，人性的脈絡與暗角，令人無力逼視。

喬葉寫的是她的家鄉張莊，其實也是每一片中國大地；她寫的是姐姐家的故事，其實事關每一個人——誰都不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