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刺猬的地久天長

一

知道自己地理測試打了86分，我很難過。但一看羅曉輝才75分，馬上轉悲為喜。自從去年他轉入我們班，成績一向穩居第一的我就屈居了第二，他變成了一哥，我成了二姐，別提多憋屈了，這回我可要好好發泄一下。

“別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兒的聰明難以想象。” 我一邊洋洋自得地拿著卷子翻來調去地看，一邊哼著《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歌。羅曉輝不禁皺起了眉，抬頭看了我一眼，用手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地站起來，拿著卷子向老師走去。

“嗯，是少給你加16分，改過來就是91分了，你是咱班最高分。”

什么，他竟然又找回了那么多分！我這不是空歡喜一場嗎？我“啪”地一下將手中的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眉毛、鼻子和眼睛幾乎擠到了一塊兒。

“羅曉輝，讓我當一回一姐你就那么難受嗎？”我歇斯底里。

“沒，很享受！”他反唇相譏。

行，夠狠！你的義賣會我一定“鼎力”支持，保準讓它“有滋有味”。義賣是他為最美女教師張麗莉發起的募捐活動，我們馬上就要升高三了，哪有這工夫搞這種活動，我看他此舉有作秀的嫌疑。他想做一個名符其實的一哥，那就別怪我要當個小刺猬了，我的刺可能要刺得他“嗷嗷”叫了。

二

“同學們，大家可以把自己的小飾品、小玩意兒等都拿出來賣……”羅曉輝一方面發動同學們奉獻自己的“珍藏”，一方面又鼓動我們班的那些文藝分子唱歌、跳舞來助興。而我則斜眼冷觀，伺機而動。

“李佳音，你的朗讀那么好，義賣那天當主持人怎么樣？”

“可以考慮考慮。”李佳音嫣然一笑。

“這周不是要去補數學嗎？只有成績上去了才是對最美女教師的捐助。”我語重心長。李佳音是我的好朋友，策反她太容易了。

“王瑞，你小提琴拉得不錯，義賣那天拉一曲吧。”他不容置疑。

“哎呀，真不巧，那天我姨媽要回美國。她對我跟親閨女似的，我不能不送啊。”我不斷嘆氣。他一聽，沉著臉，一甩手，走了。剛才還春光明媚的，轉眼就冷若冰霜，我氣得簡直要抓狂。剛才策反李佳音時我還有些猶豫，現在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了，而且我還要變本加厲。

羅曉輝前腳讓A同學唱歌，后腳就被我策反，他就唉聲不斷；他讓B同學準備義賣場地的物品，我就鼓動B同學慢一些拿，他急得在原地直打轉；他讓同學們多拿一些東西來賣，我就冷嘲熱諷，他氣得直翻白眼。這幾天他的臉像生嚼了幾根苦瓜一樣皺皺的，眉毛擰得像麻繩。我心里這個樂，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三

班級的窗前有一排垂柳，一到夏季就柳絮飛揚。這柳絮仿佛是蒲公英的種子，到處亂飛，有時就飛進了班級。

“李佳音，別動，你的頭發上有一不明飛行物。”羅曉輝站了起來，用扇子幫李佳音扇柳絮。

“佳音，你可真幸運啊！難得一哥給你驅蚊攆蠅，不容易啊！”看他這樣奴顏婢膝，我一臉的鄙夷。

“說什么呢，李佳音是重點保護對象，有一點損傷，義賣怎么進行？”羅曉輝橫眉冷對，我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我那次摔傷，他說過一句安慰的話嗎？他討好李佳音，我偏作梗。

“佳音，你可得好好想想，一哥很看重你喲！”我含沙射影。

“周天我要去補數學，要不我多捐點錢，就當我去了，行不？”李佳音會意，搪塞道。

“那就別義賣了，還是王瑞說得對，大家時間都這么寶貴，耽誤了考大學，誰負責？”周圍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我差點鼓掌叫好。

“張麗莉老師為了救學生身負重傷，我們捐這么一點點錢就能還她一個健康美麗的身體嗎？現在捐錢是小事，大家有沒有一顆善良、純真的愛心是大事。”羅曉輝慷慨激昂，臉紅脖子粗的，眼睛瞪得溜圓，直視著我，像一口就要把我吃掉。我趕緊低下頭，怎么他也像個小刺猬，而且比我的刺還尖，刺得我很深很疼。教室里頓時一片寂靜，大家都沉默不語了。

四

羅曉輝明顯地瘦了，嗓子還有點啞，嘴上也起了泡。下午，老班特意把自己的語文課改成了班會課。老班侃侃而談，他的那些話如一把重錘砸在同學們的心上，也砸在了我心上。我不由得反省自己近日來的所作所為，真感到羞愧難當，我這叫辦的什么事啊？不行，我得趕緊懸崖勒馬。

下午，我把一盒“金嗓子喉寶”偷偷放在了羅曉輝的文具盒里，里面塞了個小紙條。沒想到被李佳音逮了個正著。這個促狹鬼竟然拿出紙條自言自語地念了起來：“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一哥，挺住。”

“哇塞，王瑞，你到底啥意思啊？你一會兒反對，一會兒支持，我們全都被你弄蒙圈了。”周圍一片嘩然。

“沒咋的，佳音，是我錯了，你該出場就出場。落下的數學我給你補。”我羞愧難當。

“那小提琴你還演奏不？”她一臉的疑惑。

“演，還要拿出我的絕活呢。”我訥訥地說。

“太好了，一姐，有你的大力支持，咱們的義賣一定‘有滋有味’。”佳音竟然跳了起來。這時羅曉輝回來了，李佳音對他耳語了幾句，兩人竟然擊了一掌，連呼“萬歲”，弄得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這到底是咋回事？

五

義賣那天，同學們早早來到場地，各就各位。有張羅賣東西的、有吹拉彈唱的、有宣傳的，羅曉輝和李佳音出色的主持賺足了大家的眼球。我的小提琴拉得如歌如泣，贏得掌聲雷動。我一激動，還和羅曉輝來了一段超級模仿秀，逗得周圍的觀眾前仰后合。人們紛紛購買我們的義賣品。義賣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老班樂得合不攏嘴。

“王瑞，行啊，不僅琴彈得好，臨時客串也不錯，不愧是‘一姐’。”羅曉輝豎起了大拇指，兩眼熠熠生輝。

“別忽悠我了，找不到家你送我呀？”我也很激動。

“行，天天護送你都行。”他意味深長，我卻羞愧難當。

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聊了很多。他說為了說服我支持義賣，他和李佳音合謀，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最終策反了我。我叫苦不迭，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也好，通過這次社會實踐，我和同學們都長了不少見識，了解很多，感悟很多，更加確立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不知不覺就到了我家門口。此時，媽媽正在大門口等我，見到羅曉輝，臉馬上就變了。我正要解釋，他卻一溜煙地跑掉了。

晚上他發來短信：“一姐，你媽是不是把我當成上門女婿了？一壞笑。”

我回復：“現在我要和你保持一萬八千米的距離。一哭臉。”

他回復：“你想當織女我還不想當牛郎呢？又一壞笑。”

這個臭小子，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其實他也是個小刺猬，我們這兩個小刺猬彼此的心里都有一些懵懂的情懷，但成長的青春就像彼此身上尖尖的刺，如果挨得太近，不僅易損傷，還會彼此傷害很深，那就讓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讓友誼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