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老媽

老媽今年92歲了，為陪老媽，2009年春節我又是在密山鄉下度過的，這是我在外地成家的26個年頭中第23次回農村過年了。

我們家原籍是遼寧東溝的，按照家鄉的習俗，過大年這天全家人都要穿新衣。年三十一大早老媽就起床了，摸黑把新衣拿出來換上，等到大家都起床時，老人家已經拾掇得齊齊整整了， 滿是皺紋的臉上寫足自豪。老媽一生要強。我小時家里雖窮，但每到過年，老媽總能讓我們穿上新衣，這些新衣都是她用從親友家要來的不同顏色的布頭拼制而成的。當我們姐弟八人相繼成家立業之后，不約而同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讓晚年的老媽過上好日子。于是，老人的衣服漸漸地多了起來。從那時起，老媽便立了個規矩，在兒媳婦面前要穿兒子家買的衣服；在姑爺面前要穿姑娘家買的衣服。那天是大年三十，按照慣例只有我們弟兄四家相聚，所以，她把四個兒媳婦年前買的新衣都穿了出來。當大家看到穿著一新的老媽，都高興得笑個不停，她老人家反倒羞澀起來，臉都紅了。

擺貢桌是老家過年的一個世代傳統，每次擺貢桌時，老媽都要親自看一看，每一個細節都不落過。因為，她老人家早已把擺貢桌和傳承家規、弘揚孝道聯在了一起，在她心里這絕對是件大事兒，馬虎不得。

年三十的上午，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除了擺貢桌，還要貼春聯，掛年畫，掃院子，做年飯……老媽看人手不夠，就跑到廚房幫起忙來，攆都攆不走。老媽在50歲前，因勞累所致，一直患有嚴重的眩暈癥等疾病。那時，我家是一個11口人的大家庭，但卻只有父親一個勞動力在生產隊掙工分養家，到年底扣除口糧款還要欠債，全家一年的零花錢，都是靠老媽賣點雞鴨蛋的錢來維持。我小時候，經常是啟明星剛剛升起，就看見老媽在干活了，不是在油燈下納鞋底、補衣裳，就是在鍋灶前熬雞食、剁鴨菜。在我的記憶里，老媽一直就生活在忙忙碌碌當中。

記得是1983年的夏天，我和弟弟都處了對象，就等著訂日子舉辦婚禮，為了攢錢給我們哥倆成親，老媽每天都要起大早，把自家產的西紅柿、豆角、黃瓜等蔬菜摘下架，洗凈捆好，再交由父親騎著自行車帶到30里地以外的永安集上去賣。當我們結婚那天，老媽把積攢了多年的兩鋪兩蓋，以及賣雞蛋、鴨蛋、蔬菜掙來的200元錢交到我愛人手上時，我的眼淚實在忍不住，就獨自一人躲到后屋去哭了起來。那一年，父親64歲，老媽則是66歲的老人了。今天，當我再次看見92歲的老媽還在廚房忙忙活活的樣子，一種難以言狀的感動涌上來。

老媽1917年出生在遼寧南部一個小山村，五歲喪母，是大她16歲的二哥和二嫂把她帶大的。在她心里，二哥二嫂就是她的父親母親。那一天，當我們趕到位于大山半腰的二舅家時，老媽直奔二舅炕前，一把抓住二舅的手，就再也沒撒開過，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二舅也是老淚縱橫，兩位老人就這樣手拉手地對哭著，對望著，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動得落淚。一位76歲的老人，長途奔波3000多里地，只為看上一眼曾經有恩于己的像父親一樣的老哥哥，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真誠啊！

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是我們全家人大聚會的日子，四個姐姐都要在這一天回家給老媽拜年，祝她老人家健康長壽。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