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的聲音

還是在小暑的前三天，我聽到了蟬的聲音。

我家住宅的后面是一片混交樹林，樹林很小，可樹種頗多，有槐樹、柳樹、桃樹、泡桐、紫丁香，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樹。這里成了蟬的樂園。清晨，蟬的響亮的聲音將我從睡眠中叫醒。站在陽臺上移開窗子，尋聲望去，斷定蟬們就生活在這片樹林里。由開始幾只蟬的鳴叫日漸增多，沒幾天工夫，就已是蟬聲一片了。每天從早到晚，蟬聲不斷，尤其是清晨和中午，蟬的聲音特別的響亮。清晨剛剛從黑夜中走來，中午陽光最為充足，莫非是蟬面對明媚的天空情不自禁地歌唱？抑或是頭頂火熱的太陽不能不歌唱？晚上，蟬的聲音就隱藏起來，白天，它又引吭高歌了。佇立在窗前，聆聽“嚶、嚶”的蟬的聲音，心已飛入了樹林。蟬是如何發出聲音的？又是怎樣的生存狀態？不得而知。于是，便產生了去樹林尋找蟬的念頭了。伏天的一個中午，我繞過小區的鐵柵欄，躡手躡腳地步入這樹林中，我盡力不發出動靜，不打斷蟬的鳴叫。在一棵柳樹下駐足，嫵媚的柳條在輕風中擺動，蟬的樂曲縈繞腦畔。如果說蟬是歌手，那么飄逸的柳條就該是五線譜了。只聽到蟬的聲音，卻找不到蟬的蹤影，聲源就在耳邊，蟬在哪里？看來，這餐風飲露身棲高樹的歌手是不肯與俗人見面的了，可惜了我的滿腔熱情。撥開厚厚的垂柳，一棵芙蓉樹吸引了我的目光，一時忘記了來意，也聽不到蟬的聲音了。這是怎樣的一棵芙蓉樹啊！樹的四周被高大蔥蘢的柳樹包圍著，若不是走到跟前，說什么也發現不了。這樹并不高大，主干中間橫逸出一條支干，像黃山的迎客松。樹冠參差錯落，鋸齒狀的葉片齊刷刷地托起一朵朵粉紅色絲絨般的花兒，花兒是那樣的纖秀而圣潔，如一枚枚跳動的火焰，又似一盞盞明亮的紅燭。這滿樹的火焰竟被蓊郁的柳樹遮擋了。每天在我的眼皮底下，竟然沒有發現，事實上它還是滋潤地活著的。我端詳著這芙蓉樹，意外地看見一個小生靈趴在樹干上，這就是蟬了。良禽擇木而棲，難道說蟬也是這樣嗎？我第一次近距離面對面觀察這小生靈，它淺黑色的身軀有成人的拇指肚大小，薄薄的蟬翼下面是一個肥碩的腹部，四只腳和兩只鉗子，頭頂上長有兩個觸角。蟬翼和腹部上下翕動發出聲音。我剛想用手去捉它以看個究竟，它就倏地飛走，轉眼就不見了。又一只蟬趴在樹杈上，它沒有振動羽翼和腹部，也發出聲音了，不過聲音不那么尖銳而已。

索性席地而坐，于樹蔭之下欣賞蟬的聲音。蟬們分布在不同的樹上，有的聲音尖而長，有的低而短，像文藝演唱會，有領唱、有伴奏、有獨唱、有合唱。蟬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我已經被淹沒在這浪潮之中了。蟬們一旦受到外界干擾就緘口不語，或轉移到其他樹上去了，然后繼續歌唱。這流動的歌手給這小小的樹林增添了生機和活力。蟬們無憂無慮，盡展歌喉，它們在歌唱什么呢？

坐在辦公室，窗口仍舊傳來蟬的聲音。一位朋友告訴我，蟬的幼蟲要在地里生存4年至17年才能鉆出地面，爬到樹上，艱苦地蛻掉周身的外殼變為成蟲，而成蟲僅僅生存12天（有人說30天）。一個弱小的生命，一個堅定的信念埋藏多少年，一旦破土而出就讓理想化作歌聲，歌唱生命的神圣，歌頌死亡的平等，直至生命的終結。這是曇花一現嗎？這是劃過夜空的流星嗎？是，又不是。

面對茫茫的宇宙，即使是長壽百年千年的生物，也只是匆匆的過客。

作者簡介：于學利，作家，國家公務員，1963年生于遼寧省建昌縣。曾在《鴨綠江》、《中國政協報》、《散文選刊》、《歲月》、《遼寧日報》、《黨史縱橫》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多篇。現居遼寧省興城市。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