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虎之死

獵人發現了老虎，不由大吃一驚。夕陽的余光斜射著，獵人的影子在顫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什么能讓他穩定下來？死亡！他的腦子里突然閃過這個詞。

那是只體形龐大的老虎，它擁有強健的爪子和鋒利的牙齒。獵人手一軟，槍差點滑脫手。求生的本能使獵人重新抓緊槍管，盡管汗液已經溢滿手和槍的接觸面，手和槍還是緊密粘合到了一起。

槍身晃動時瞄準鏡反射著夕陽的光，突然晃了一下老虎的眼睛。老虎踱著步子，好像在對獵人挑釁，更像是進攻前的熱身。

槍使獵人平靜了些。獵人意識到眼前有一張巨大的老虎皮，可以換成很多錢，有錢后可以買酒，甚至可以娶回自己心儀的女人。老虎皮在老虎身上。

老虎沒有立刻進攻，獵人覺得自己很幸運，他的手不再顫抖，迅速端起了槍。

老虎盯著獵人，痛苦地搖搖頭，又舔舔舌頭，把頭轉過去，邁著貓步原地來回走兩圈，停住，眼睛又開始盯視獵人，以及獵人手里的槍。

槍的瞄準鏡將夕陽的光又反射了一下。這是一支高精度狙擊步槍，瞄準鏡反射時改變了光的顏色，暗紅，很刺眼。老虎的哥哥就慘死在暗紅的光中。那是種要命的光，閃一下，就會有老虎死亡。它看了看周圍，身邊沒有其他老虎，看來自己要死了。

老虎不想死于槍擊。它固執地認為，只有老死，才是最高榮譽。

老虎突然煩躁起來，因為它感覺到了肚子里的胎動。它在想，自己必須活著，這是第一胎，馬上就要降生。孩子降生后，母親即便死去，也是一種榮耀。不知道能否逃脫？不試一下怎么知道？老虎選擇了求饒。

它停住腳步，眼睛盯著剛才閃光的地方，向那個神圣的東西溫柔地吼了一聲。沒有吼出第二聲是因為已經沒有了力氣，并且看到自己腰部出現一個小孔，血液噴涌而出，流到身下的草地上，漸漸滲進了泥土中，那片泥土原本就很肥沃。

重要的是孩子，它望向自己的腹部，卻感覺不到胎動。這是雌虎死后的姿勢。

別的獵人趕過來。有人說，這姿勢真奇怪。

另一個聲音說，這是張上等虎皮，這么大，準能賣個好價錢！

他們感到奇怪，方才為什么沒聽到槍聲？

那聲槍響被雌虎的吼聲淹沒了，它的意思是，請允許我的孩子降生。

這只雌虎沒有了榮譽，而這，正是獵人的榮譽。

故事完了。講故事的人說，有時候，人不如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