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個大男人,標準的西北漢子。
他是第一代本土青春偶像演員,因為女人,成為中國內地受非議、詰難最多的男星。如今,已到不惑之年的他,在慢慢淡出娛樂圈后,同時充當著老板、慈善家、父親、丈夫的角色。對于身份的多重性,李亞鵬看得很開,“這起碼說明我這么多年過得很精彩。”
“我是為娛樂事業做了貢獻的”
說這話時,李亞鵬坦然微笑。
有人說,李亞鵬的生活其實比他的任何一部影視作品都精彩,對此說法,李亞鵬是承認的。作為中國影視圈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代青春偶像,李亞鵬一直生活在鎂光燈下,甚至,“連拍戲間隙,在農田里撒泡尿也會被拍下來”。
李亞鵬最為人們所關注的,是他的情感生活。戀愛、結婚、生子、緋聞等等。若干年來,這些消息經常霸占娛樂版頭條新聞的位置。真真假假,讓人眼花繚亂,無從分辨。
曾經的感情經歷,也讓他背上了“花心大少”的罪名。他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真實情況怎么樣,只有當事人自己心里知道,而我把知道的永遠放在心里了。我扛著,男人嘛。女孩兒經不起這個。”
他談戀愛的對象,一個比一個腕兒大,這給了人們質疑李亞鵬情感動機的空間,直到與王菲這位華語歌壇頂尖人物結婚,把媒體的關注也推向了極致。面對周圍的各種反應,李亞鵬不否認自己曾經有過壓力。“朋友對我說,你做了這個選擇,那么你這一輩子做什么事情,無論好與不好,都會受到很多非議。”李亞鵬說,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愛這樣一個女人,不去娶這樣一個女人”,但“不愿放棄自己內心真實的愿望”。為了追求真實,李亞鵬付出了代價。
所有人都對他的家庭感興趣,他的著名老婆和女兒,他的家事簡直沒有什么隱私可言,一切都暴露在空氣中,對此,他不回避,也不刻意掩飾,坦坦蕩蕩,愿意說的就說,不愿意說就淡淡帶過。
每次話題繞到家庭,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自己的底線,絕不嘩眾取寵地滿足你的好奇心,但也不會用兜圈子的答案敷衍你。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李亞鵬的形象曲線波瀾起伏、事件叢生,爆發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在機場和跟拍他的娛樂記者起了沖突,“拍我可以,但拍我女兒不行!”觸及底線,他絕不妥協,有著西北人的一根筋。在演藝圈打拼了近20 年,李亞鵬還是認為自己的性格并不適合這個行業。
“演員不是我一輩子的職業”
李亞鵬1971 年出生于新疆烏魯木齊,小學時期的一堂語文課上,回答一首詩的中心思想時,他背著手站起來說:“李賀是希望自己能像一匹馬一樣在草原上奔跑,他是一個喜歡自由的人……”他因此獲得老師長久的注視,覺得自己真是鶴立雞群而久久不愿坐下。
1994 年,李亞鵬從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因為他的臉棱角分明,非常具有現代氣息,經常讓人覺得“一看就有故事”,再加上為人處事很樸實,拍戲很認真,很快成為第一代青春偶像代表,第一代內地金庸武俠電視劇演員。金庸對李亞鵬的喜愛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甚至感覺“他很像年輕時候的我”。
但是,身在娛樂圈,不一定非得靠作品說話。縱觀李亞鵬的影視劇,實在很難讓人評他一句“有才氣的好演員”。從李亞鵬出道至今,大家叫得出名字的作品無非是電視劇《將愛情進行到底》《笑傲江湖》、電影《將愛》等,幾乎沒有一個能讓人好好品評其表演。
聰明如李亞鵬,似乎較為明白自己的劣勢。他這些年來非常低產,“在過去的10 多年當中,我每年也只拍一部戲。我也在尋找適合自己的道路,不可能把演戲當作唯一的路。”
李亞鵬說自己是屬豬的,所以總是很幸運,永遠都在戲里扮演男一號,即使是在寂寂無名的時候。但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渴望嘗試更多,于是他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商人李亞鵬。
1998 年,網站成為熱點的時候,李亞鵬找了一個美國風險投資商,跟人家喝了一下午的咖啡,然后拿到了一張幾十萬美元的支票。李亞鵬用這筆錢做了一個專門為婚禮提供服務的網站——喜宴。網站做了一年,在那場著名的“網絡泡沫”中,李亞鵬的網站也轟然倒下。“失敗的原因是盲目擴張,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員工就擴充到50 多人,錢很快就花完了,接下來的資金又找不到,網站只好停止運營。”
第一次經商的失敗并沒有磨掉李亞鵬的銳氣,2000年,他利用做網站時積累的資源做了一本雜志《婚禮》,這次跟上次不同,沒有人給他投資,經營雜志所用的錢都是他辛苦拍戲賺來的。雜志在兩年的時間里出了10 期,再次以失敗告終。
“有想法不代表你就能把事情做好,從創意到實施,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需要很多人的努力,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會影響全局。”這兩次并不成功的創業經歷并沒有給李亞鵬帶來太大打擊,相反,他從中學到了很多,把這一切看成是積累和磨礪,是生命中難得的體驗過程。
慶幸的是,自從做雜志失敗之后,李亞鵬經營的所有生意都是賺錢的,1998 年以后,他前后投資過七八間公司,涉及各種不同的行業,包括2000 年他跟哥哥李亞偉創辦的影視制作公司,以及在北京、上海、深圳三地投資經營的酒吧。由此,王菲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八爪魚”。
盡管如今的李亞鵬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是他說,自己是一個對金錢的欲望相當低的人,之所以不停地投資經營,是因為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是一個喜歡做點兒事的人。”這是李亞鵬給自己的定位。
對于外界傳言的李亞鵬要靠天后老婆“補貼”,李亞鵬笑言“這是娶天后老婆要付出的代價”。其實早在結婚的當天,李亞鵬就拿出一張信用卡送給王菲,鄭重地說: “從今天開始,一切的生活就由我來負責。”作為男人,他試圖給妻子想要的一切,承擔丈夫該承擔的所有責任,包括養家糊口。
做慈善的初衷
2006 年5 月27 日,女兒李嫣的出生,讓李亞鵬的人生走到了另一種境界。他說,女兒就是自己以前一直不知道卻一直在等待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任”。李嫣先天唇腭裂,這個情況在王菲懷孕5 個月左右時就已知道,他們決定接受,但沒告訴周圍任何人,直到孩子出生時,他們也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走漏的,有香港媒體欲出資數萬元買孩子的照片。初為人父的喜悅被孩子的先天不足帶來的困擾所沖淡,沒有人知道,他當時經歷了怎樣的內心掙扎,最終,他選擇了面對與承擔。
“我們家有一個場景至今都沒有改變過。我書房的書桌前原本只有一把椅子,后來旁邊臨時加了一把,從王菲還在坐月子時,我們就上網、打電話聯絡關于要去美國給孩子看病的各種事情,就這個問題我都可以出一本求醫指南了。正常情況下會有很多人來幫我們,可當時那個情況還沒法去跟別人講。現在每次去書房的時候,心里會有一下那種感覺,因為那兩把椅子再也沒有搬開過,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將那兩把椅子搬開。”
同年8 月,他們帶著女兒赴美就醫。所謂的朋友和消息人士報料,捕風捉影,對李嫣健康狀況的懷疑甚囂塵上。“我們曾想過移民美國,徹底脫離國內環境,但我意識到這是個危險的決定,回避會讓我們掉入深淵,一輩子都在掙扎。”不久,他發表了一篇博客公布女兒的病情,“來吧,大家赤裸裸地相見。”
今天,很多人都還能清楚地記得那篇博客,李亞鵬無比堅定地寫道:“孩子,上帝給了你這個傷痕,我要讓這個傷痕成為你的榮耀。”這種霸氣除了來自優渥的經濟實力,更是李亞鵬的自我精神喊話。盡管到目前為止,醫學界對唇腭裂病因莫衷一是,但所有的家長無一例外會將其歸結到自身,并經歷漫長的心理折磨期。
李嫣在美國治療6 個月,總共花費了100 萬。李亞鵬當時就決定,要創辦一個基金會,幫助患同樣疾病的弱勢群體。
慈善在所有文化語境下都被認為是宗教的延伸,花錢買個心安,于是就有了無數種做善事的操作方法。選擇捐香火錢和親力親為不能代表善小善大,很多時候是性格使然。好友王學兵講過一個段子,上大學時,李亞鵬牽頭在烏魯木齊搞了個搖滾演唱會,在此之前,烏魯木齊根本就沒有過像樣的現場演唱會,大家都覺得不可能,最后還真被他搞成了。“他是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王學兵評價。
放下所有自尊
嫣然天使基金剛成立時,為了募集到更多的款項,李亞鵬在他乘坐的每一班飛機的頭等艙上給旅客發勸募信。印在上面的話是他自己寫的:假如您有一顆慈善之心,尚未找到實施的途徑,那么請加入嫣然天使基金。
這種行為太煽情,哪像一個明星或商人能腆著臉做的事。不過,李亞鵬行事常常出人意料,比如說,在醫療隊里,除了醫護人員和藥品,車里再擠,他也要再塞上一個藝術家。被講得最多的是他有一次在飛機上發信,被一個乘客直接扔在地上的經歷。李亞鵬否認自己在那一瞬間產生了負面情緒。“我不是抱怨,但的確猶豫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和面子。”他說,“我好歹也是個腕兒啊,雙手捧著這封信交到你的手上,你怎么就可以這么粗暴對待呢?這是我自己的真實感受。但是,想到身后有很多人等著善款去救助,募款是一定要的,站在這個角度時,心態就會變了。我會試著去理解他,他可能碰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十幾秒后,他上去把地上的信撿了起來。
一段時間后,基金會收到了一封署名為“對不起”的10 萬元支票,李亞鵬覺得就是飛機上碰到的那個人,“我撿起信時,和他道了聲對不起。”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是非常自私地為了自己的女兒,我希望在她長大之后,這個社會能夠有一個更包容的空間和環境。”醫療隊有個志愿者醫生,他在醫院干了20 多年,有一次聊天時感慨,從前唇腭裂患兒家長來醫院,都把小孩兒藏著捂著。最近遇到一例,第一次看到抱著的唇腭裂孩子臉沖外的。分診臺護士問要看什么病,他們特坦然,“我們家孩子唇顎裂,就和王菲李亞鵬家孩子一樣”。李亞鵬說:“那個醫生很激動,他說你們給了這個群體心理上的支撐。”
嫣然天使基金運作6 年來,推進當然是有的。每年派出醫療隊去偏遠山區做手術,聲勢浩大超過電影節的明星慈善晚宴,大大提高了公眾對這種先天性疾病的認知。迄今為止,他們一共為貧困家庭的唇腭裂患者做了8000 多例的免費手術。
去明星化
公眾衡量一個基金會是否運營得當,高效性是標桿之一。眼球攢夠了,李亞鵬想做一些差異化的事,比如說籌建一所醫院。
嫣然天使兒童醫院坐落在北京望京一個高檔小區的底商里,據說是捐贈性質,租金很少。一進門就能感覺到童趣,這里沒有一面墻是白色,每一層都設一個兒童玩樂區,更重要的是,你嗅不到任何一丁點兒惹得孩子恐懼大哭的消毒水味。
2012 年7 月1 日,醫院正式營業,李亞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鎮定,“前一天晚上我甚至在想,明天醫院開業真的會有人來嗎?或者一下子來了很多人該怎么辦?”他在醫院轉了一圈,只有一對夫婦帶著孩子慕名從河北固安趕過來,他們的女兒在紅十字會的資助下做了第一次手術,希望嫣然兒童醫院能提供第二次手術的機會。第一天似乎少了點兒故事,李亞鵬卻覺得還好,“我們不需要什么轟轟烈烈。”
至少到現在為止,在商人李亞鵬看來,做慈善和做企業兩件目的迥異的事,在過程上沒有什么不同。
慈善晚宴還是基金會的保留項目。在剛結束的2012 嫣然天使基金慈善晚宴上,募到了5460 萬元善款。嫣然天使發起人的明星身份和娛樂化的操作方式,很符合一些人對做善事的愿景,衣冠楚楚地舉起手中的競拍牌,然后任傳媒力量將善心放大,畢竟他們以慈善晚會上競賽般把捐款數字抬高為榮。
不過,李亞鵬頭腦很清醒,“嫣然未來想走得長遠,走得持久,一定要去明星化,同時去個人色彩。”他舉了個例子,嫣然第一個億人民幣的捐款中,估計有9900 萬來自不超過100 個人,比如說他們的朋友——新落成的醫院里,星味依然濃重,王學兵、陳建斌夫婦還有孫儷夫婦等等都捐贈了病房,胡軍一家則捐了手術室。
李亞鵬的觀點是,明星固然有明星的影響力,但對于做公益而言,影響力有限。中國的慈善故事聽起來更像是切膚之痛后的大徹大悟,李亞鵬也不否認,在女兒出生之前,和其他人一樣,他也僅僅是“捐過一些錢,參加過幾次為期一天的獻愛心活動”。
李亞鵬傾向于將這種現象上升為“社會病”。慈善機構不透明和不作為更加劇了這場信任危機,身處其中,李亞鵬也不能從根本上獨善其身。對于人們到底為什么不捐錢,對大環境失望或許只是看住荷包的盾牌,“我相信有很多人是拿這個說事兒,一個真正去做慈善的人不會用這種幼稚的理由當借口。”
比行為更重要的是心態。慈善說到底是個人選擇,李亞鵬常對基金會的員工說,“千萬不要認為,我們做公益,道德就天然比別人高尚。否則的話,當我們遇到困難,就會怨天尤人,社會上你們這些人怎么這樣之類的。我不提倡抱怨。”(據《經濟觀察報》《外灘畫報》相關資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