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刊理由:
中國必須是依法治理的中國,司法無權威,法院無地位,就無法顯示和驗證中國國力的強大。田成有所論述并非抽象的理論問題,而是現實的發展問題:一條大國崛起中的借鑒西方法治精髓、又沿襲本土人倫智慧的法治之路。
中國是個正在崛起中的大國,大國必須實現依法治國的方略、理路,法治必須在國家中有統一、尊嚴、權威,法律必須在國家和社會的治理中發揮應有的作用。否則,中國就不能算真正的大國,中國的崛起也不是真正的崛起。
法治最早源于西方古羅馬,而中國并沒有民主法治的傳統。自鴉片戰爭以來,一些仁人志士為了改變國家和民族的苦難命運,一直在思考學習西方的法律,并試圖將近代西方國家的法治模式移植到中國。由此,中國的法治走向從一開始就受到西方法律文化、法治觀念和司法制度的深刻影響。
法律傳統的虛無和法制建設的落后,令很多人產生了一種西化情結:“自不如人,甘拜下風”,這成了一種思維的定勢和習慣,從而大量引進西方先進的法律制度、法治思想和運行機制,這種做法曾一度受到人們的普遍認同。應該肯定,對西方國家的法律經驗、制度和措施的吸收、融合、借鑒和移植,的確大大促進了我國立法和執法水平的提高,西方的法治模式和法律文化成果對中國法制現代化進程發揮了極為重要的推動作用。然而錢穆老先生曾說:“我認為政治制度,必然得自根自生??v使有些可以從國外移來,也必然先與其本國傳統,有一番融和媾通,才能真實發生相當的作用。過分強調西方法治的優點,對其弊端注意不夠或者視而不見,以膜拜的態度來仰視西方法律,以批判的、自卑的心態來對待本國法制實踐,這樣的心態搞不好法治,對本土法律資源或司法實踐喜歡用挑剔、批判的眼光去看待,對其優點和精華欠缺總結、挖掘與轉化,這樣的做法也搞不好法治?!?/p>
忽視對不同國家具體情況的背景和歷史考察,忽視對特定的法律傳統、社會條件和文化基礎的差異把握,忽視因西法移植的水土不服而給中國法制進程所造成的窘境,中國法治發展的最終后果只會是制度移植,卻少社會根基;只能機械模仿,卻無整體共進;只有先進理念,卻缺民眾基礎。
法律發展的背后,一定存在著制約它的社會、歷史和文化因素。梁漱溟先生曾說,中國自秦代以來兩千多年的社會幾乎停滯不前,未像西方那樣衍生出現代科學、經濟、民主等,但國家仍屹立不倒。在他看來,這實在是中國文化之功。中國傳統法文化中的情理、道德,作為五千年的文明智慧結晶,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喪失其合理性,因其滲透著的深邃的人倫智慧,體現的民族美德更具有世界性、人類性意義。
脫離中國的國情和實際,脫離中國的傳統,對法律發展的自然演化過程、文化底蘊視而不見,而只致力于西方法律的“移植”“克隆”,這根本行不通。按西方人的要求和模式去從事中國的法制建設,企圖依靠其他民族或國家的法律來脫胎換骨,完全照搬、移植西方的法律,不僅不會被人看好,在感情上也更讓人難以接受。亦步亦趨地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失卻了自己文化的主體性,那就注定要付出代價,沒有出路。
中國不僅是發展中的大國,而且是崛起中的大國,對于這樣一個正在急劇轉型的大國,忽略傳統法律文化中的精髓,會使法治失去中國根本、歷史基礎和文化前提。正在崛起的中國必須是依法治理的中國,司法無權威,法院無地位,就無法顯示和驗證中國國力的強大。中國的法治之路不一定非要尾著西方跑,也不一定非要從西方找到靈感。如果對中國司法與傳統的法律文化、社會經濟、政治的綜合關聯性及司法制度變遷背后的歷史邏輯吃不透,或對西方的司法制度充滿迷信和崇拜,又或者對西方司法制度運行的歷史背景及其演進過程思考不深,從而迷糊了本國的現實真相,那么對當下的歷史、現實和國情就會拿不準,法治的發展道路也將會行偏走歪。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在加入WTO之后,中國進行了全面而深刻的改革,不僅引致了中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也從根本上改變了當今世界政治的基本格局。如今,中國國內的市場總值已經超過日本,名列世界第二;中國當前的GDP相當于2000年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時、荷蘭七國的GDP之和。經濟之崛起,國力之強大,已取得了舉世矚目和不容置疑的偉大成就。然而目前中國司法公信不高,權威不足,法治的進步遠不如經濟的進展。如果讓法治與經濟一樣騰飛出彩,既是歷史和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和責任,也是一個需要我們在發展的過程中輕GDP、重法治轉型的新的思考方向。
處在歷史變革、經濟轉軌、社會轉型的偉大時代,國家和人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法治提出如此廣泛、如此迫切的要求和希望。與歷史上的任何時期相比,中國的法治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和機會。解決和回應轉型期中國社會出現的新問題,無論如何都要推動法治建設,注重發揮法治在國家和社會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堅決維護國家法治的統一、尊嚴、權威。法院要多一些歷史的視角、開放的氣度和全球的思維,保持從容、大氣的心態去審視、去推進。司法有權威,法治才有地位;法官有地位,法治才有尊嚴;中國有擔當,對全球才有所作為有所貢獻。
在通往大國崛起的法治之路上,既不能照搬西方的制度,也不能囿于傳統而固步自封。不能把取得成功或成果完全依賴于移植西方,而忘記了對本國歷史文化和本土資源的有效利用;更不能忽略兩者間的互動,遺忘了整合的意義和發展的前景。我們應當選擇一條本土化與國際化相結合、立足于本土資源進行制度移植的創新型道路。在這個過程中,既要體現現代司法制度本身的發展規律,通過進一步的開放,讓法治的普世價值更加深入,使得法律制度的現代化、國際化得到提高,現代法治理念得到確立;又要強調該制度與中國本土資源環境的深度契合,不能揠苗助長,急于求成,無視本土的具體情況,不考慮中國的國情和實際。
崛起中的大國法治,所要回答的不是抽象的理論問題,它必須是現實的發展問題:不是靠理論上的推演和思辨,也不是為了追求抽象的形式完美,更不是照搬外國的模式,而必須是尊重中國之國情,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取得重大發展進步的同時,助法治成為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的更重要、最重要的力量。
責任編輯:雷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