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倒，青島

一個青島人來寫青島，多少有些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惶恐。我們更習(xí)慣遙對遠方抒情，或者獨在異地思鄉(xiāng)，真正脫身出來面對生于斯長于斯并居于斯的地方，反倒變得不知所措，就像平淡過活了幾十年的老夫妻忽然要當(dāng)眾擁吻示愛一般。

青山綠樹、碧海藍天、不寒不暑、可舟可車、中國第一

背山面海的青島是個愜意的溫柔鄉(xiāng)，康南海葉落青島，盛贊其“青山綠樹、碧海藍天、不寒不暑、可舟可車、中國第一”。二十個字，已然囊括了青島魅力的十之七八。其實即便沒有到過青島的人，僅憑這個詩意盎然的名字，便能大致勾勒出城市的風(fēng)貌——“青”、“島”，無論分開，抑或合并，都是花團錦簇的字詞。而去過青島的人，很少會有人不被這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的地方所傾倒的。

青島向來被形容為溫婉的少女，一是因為美景如畫，二則源于青島歷史短暫——自1891年建置，至今不過121載，在動輒以千年為時間單位衡量歷史的中國都市里，確屬小字輩。然則一旦拋卻“青島”這個狹隘的名詞概念，僅論地理而論，其實早在五六千年前，就有東夷人在此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岳石文化，其后田單火牛陣破燕于即墨古城、秦始皇東巡三登瑯琊臺、田橫五百義士殉節(jié)田橫島、高僧法顯取經(jīng)東歸于嶗山海岸……各種故事，不一而足。

青島，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血兒

自1891年算起，雖只百余年，卻也曲折：1897年德國強租膠州灣；1914年青島不幸成為“一戰(zhàn)”中亞洲唯一戰(zhàn)場，日英聯(lián)軍占領(lǐng)青島；1919年巴黎和會將青島劃歸日本，成為“五四運動”導(dǎo)火索；1922年中國收回青島；1949年6月青島解放。獨特的經(jīng)歷造就了青島獨特的城市風(fēng)格：雖居孔孟之鄉(xiāng)，青島卻少有傳統(tǒng)文化的束縛，是個完全新派的城市；雖然山東以粗獷豪放聞名，青島卻以清新婉約著稱。德國人在老城區(qū)留下了堅固精致的歐式建筑，日本人在青島種下了滿城可見的櫻花樹，而八大關(guān)一帶，更被稱為“萬國建筑博物館”，云集了俄式、英式、法式、德式、丹麥式、希臘式、西班牙式、瑞士式等20多個國家風(fēng)格的建筑。亦中亦洋、中西合璧，可說是青島的一大特色。

青島根植于齊魯大地，血液里流淌著仁義禮智信，卻也同時選擇了遼闊的海洋。藍色海洋和黃色土地是青島的血與肉，儒家思想和西方文化在青島水乳交融，山東大漢的粗獷豪邁與歐洲小資的清新典雅在青島并行不悖——青島的命運仿佛早已注定。上海、香港也是近代以來中西文化碰撞的地方，但青島與它們相比，多了些許淡雅恬靜，少了幾分喧囂浮華。

青島，在黃海上漂浮的一片綠葉

青島城區(qū)的版圖形同一片綠葉，從山東半島南翼長出，在黃海之上漂浮。綠葉的一側(cè)是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書寫了滄桑篇章的膠州灣，另一側(cè)是一望無際的藍色太平洋。臨海拔地而起、仙風(fēng)道骨的嶗山是葉柄，而那些令外地司機暈頭轉(zhuǎn)向、卻一步一景的通幽曲徑則構(gòu)成了葉脈。這片綠葉的邊緣，是全中國最美的海岸線，尤以幾個浴場周圍為甚，各有可觀之處。

如第一海水浴場，以坡緩沙細、水清浪靜聞名，一度為亞洲最大的沙灘浴場。曾在魚山路寓居的梁實秋對一浴情有獨鐘，客居臺灣半個世紀后，還委托女兒梁文茜重回青島尋夢。女兒在一浴的海灘留了影寄給父親，隨信一同寄去的，還有一瓶青島海灘上的沙子。梁實秋將青島的海沙置于案頭，每每看到，心生感慨。后來在《憶青島》一文中懷舊：“我在青島居住四年，往事如煙。如今隔了半個世紀，人事全非，山川有異。懸想可以久居之地，乃成為縹緲之鄉(xiāng)！噫！”

再如太平角海水浴場，沙軟、浪小，周圍又有花石樓等古跡；三浴，以海水澄澈著稱；六浴小巧精致，與青島的標志性建筑棧橋為鄰；石老人海水浴場，在距岸邊百米處，有一座17米高的天然礁石，形如老人坐于碧海之中，由此而生一段凄美的神話傳說，以此獲名。新晉的金沙灘已取代第一海水浴場，號稱“亞洲第一灘”，水清灘平，風(fēng)小浪靜，水色透明，沙細如粉，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金沙。

青島，文化名人云集的“文化沙漠”

青島雖年輕，雖素有“文化沙漠”的惡名，卻也有著50多處文化名人故居掩映于紅瓦綠樹中，而且這些名字中不乏康有為、梁實秋、沈從文、老舍等大家。這些被海風(fēng)吹拂了近百年的建筑，見證了青島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一段歷史：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那時，以國立青島大學(xué)為依托，一大批近現(xiàn)代中國文壇的名人來到青島，并在此創(chuàng)作出大量而豐富的作品：王統(tǒng)照在這里創(chuàng)作了著名散文《青島素描》，詩集《這時代》，長篇小說《山雨》；老舍的長篇小說《駱駝祥子》，《選民》也是在這個期間完成；梁實秋在青島期間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數(shù)卷《織工馬南傳》和《西賽羅》等……文學(xué)創(chuàng)作成為當(dāng)時這些樓宇間飄動的主旋律。

走訪文化名人故居，是一場心靈之旅。拾階而上，俯首修剪整齊的庭院，仿佛還能嗅到八十多年前那股濃冽的文化氣息；推開門，一桌一椅間恍然還能看到他們挑燈夜讀或奮筆疾書的身影；漫步其中，冥想著那曾是一段怎樣樸素、平實又愉快的歲月……

這些文化巨擎在留下作品的同時，也留下了一段段逸事佳話。比如楊振聲、梁實秋、聞一多等人組成的“飲中八仙”，動輒聚飲，三十斤花雕，一夕而罄。胡適來青島度假，見此盛況，目瞪口呆，只得把太太送給他的金戒指戴在手上，上刻“戒”字，以示免戰(zhàn)。

在青島，美酒、美食、美景樣樣俱全

青島人喜歡喝酒，游客來青島度假，最難忘的便是遍布青島大街小巷的啤酒屋、屋外堆積如山的啤酒桶，以及下班之后用塑料袋打幾斤散啤回家暢飲的本地土著。這種情形并非近年才有，梁實秋曾在文章中分析：“我在青島居住的時候，那地方背山面海，風(fēng)景如繪，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是最理想的卜居之所，惟一缺憾是很少文化背景，沒有古跡耐心尋味，也沒有適當(dāng)?shù)膴蕵贰？瓷接^海，久了也會膩煩，于是呼朋聚歡，三日一小飲，五日一大宴……”這種理由，放在當(dāng)時自然有理，可幾十年過去，青島酒風(fēng)依然不減，在全球化、網(wǎng)絡(luò)化的今日，再以“文化沙漠”為由，恐怕說不過去了。竊以為，除了本地水好酒好之外，如此山巒如此海，若沒有美酒為伴，恐怕要寂寥許多吧？佳景足以佐酒，這也間接解釋了為什么青島的很多啤酒屋壓根就不賣菜，因為本也不需要。

青島的海鮮也是全國聞名，幾乎頓頓不離本地人飯桌的蛤蜊，幾乎已經(jīng)成了青島的象征，“哈（喝）啤酒，吃蛤蜊”，是最青島的生活。青島人做海鮮講究原汁原味，幾乎都是水煮、清蒸，最新鮮的食材，本就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佐料和手法，以最簡單的方法，就能做出最鮮美的滋味。

青島最美的季節(jié)是夏天，這是上蒼賜給青島人的禮物：市區(qū)里延綿起伏的綠色山丘、如寶石般四處鑲嵌著的西式建筑、粼粼海面上的點點白帆、巨龍般的跨海大橋……若有幸邂逅輕紗般的薄霧，眼前的島城則與仙境別無二致。除了美景，更有美酒、美食……來青島游玩會是一場既輕松又忙碌的旅程：輕松的是心情，忙碌的是感官。二者看似互相矛盾，卻又如此天衣無縫地結(jié)合在一起，就如同青島這個年輕又古老的城市一般。

編輯 朱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