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Victoria和Albert博物館,掛著一幅1 729年的銅版群像畫,那是英國劇作家JohnGay一出在18世紀紅得發紫的喜劇《乞丐的歌劇》的劇照。人們對這幅畫的第一印象,不是“假發好真啊!”而是“為什么演員們都擠得像中國菜市場里的黃鱔魚?”。確實如此,二三十個演員,各自在芝麻大的容身之地里張弓弩箭,確實讓人費解,這么紅,這么大排場的戲,就沒有寬敞一點的舞臺嗎?原來舞臺是有的,可都讓觀眾們給霸占了。戲劇,隨著文藝復興而復興,幾百年來,一直是英國人娛樂的主菜單。那些今天的電視土豆(Couch Patato),前世的悲情票友們,在戲院老板那黃世仁的本性的縱容下,不惜重金,硬是要一窩蜂圍坐在舞臺上,不為別的,只為一睹“睫毛膏在聲淚俱下中那炭化的美”。
當觀眾自然而然地也成了戲的一部分,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英國人把去看戲當做那么隆重的事情了。盛裝,幾乎是前戲中的重彩。在維多利亞時代,看戲前的一周,女人們就開始梳理她們那天要戴的假發,沒準還會在過道里遇上前任情人和其新歡呢,所以哪里敢怠慢?男人們也必打上領帶,擦亮皮鞋。盛裝的傳統延續至今,以致我每次去看戲,都不知道該往臺上看,還是該往臺下看才好。如果手機、禮帽和墨鏡是禁忌,香水、用來拭淚的手帕和耳語(啞語)則很Welcome。大部分的大戲都在黃昏7點開場,開場前卻幾乎沒有人吃晚餐的,原因不得而知,也許是怕飽嗝的聲音影響悲劇效果?
總之,一小杯輕飲料,兩塊巧克力就好。對演員來說,面對幾百號饑腸轆轆的人演戲,是一種帶苦肉計成分的挑戰,戲演得好,拯救的何止是靈魂?我在國家大戲院看過幾場大戲,印象深刻的是《TheBeauty Queen of Leenane》,愛爾蘭劇作家Martin McDonagh的名作,我為愛爾蘭俚語啃破指甲皮,周圍滿場惡笑不斷,自己卻不得要領,郁悶之中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演員的肢體語言上,偏偏所謂的超寫實主義戲劇崇尚超寫實,所以舞臺上不斷地在煮飯(早餐,午餐,晚餐……),煙熏火燎。餓得我看到8點就已盡虛脫。盡管如此,我還是忍住沒有吃藏在包里的餅干。西人要情調,國人要面子。
相比國家大劇院,鬧市區的SOHO小劇場要來得輕松些,小劇場大多上演實驗劇,來的都是年輕人,坐的不是地板,就是男友的大腿,手里一般都端著一瓶啤酒。偶爾有陌生人撞上來和你說一番只有神馬才懂的夢話,不要驚慌,你說幾句讓人家也暈菜的國語,把戲接上就好。
我是“獨白劇”的忠實票友,專為獨自劇寫劇本的作家,都是30秒廣告的奇才,可以把一個人的一生,用10分鐘講完。每場秀大概有10幕獨自劇,也就是10個人的人生,悲喜交加。我的夢想是有一天也在這個只能容納60多個觀眾的小酒吧里,演繹自己的獨自劇。每每這么想,女詩人Szymbo rska那句“我們何其幸運!”和麥兜的勵志口號“大包,吃多兩籠!”就會浮現在腦海,于是趁中場休息,拿出藏在包里的餅干,一口冰鎮檸檬水,一口惆悵,便把一個陰冷的異鄉之夜打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