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歲的羅賓·杰克遜想獲得永久的生命。他請醫生在他死后將他的大腦深度冷凍,以便未來能復活。他這條永生之路上只有一個攔路人——他的妻子佩吉。佩吉·杰克遜是美國阿靈頓臨終關懷醫院的護工。雖然這項工作讓她經常和死亡打交道,但有一個和死亡相關的詞,她打死也不愿意聽到——人體冷凍。人體冷凍指的是把人體冰凍起來,期待未來能夠復活。佩吉的丈夫鐘情于這種方法。
“你必須明白,”對于丈夫別出心裁的想法,54歲的佩吉惱羞成怒,“我是一名臨終關懷者。我每時每刻都得面對即將死去的人,在我看來永遠活下去根本沒什么好的!”
不管是佩吉還是她的丈夫羅賓,都說不清這場爭執的緣由。早在數十年前,兩個人還沒有結婚生子時,羅賓就下定決心,死后要立即讓醫生取出自己的大腦,保存在液化氮中。羅賓今年50歲,是喬治·梅森大學經濟學的副教授。他承認,當初沒料到就這個問題女朋友會一輩子不妥協。
羅賓說:“人體冷凍不僅僅是延長一段生命,還能讓你到未來去。雖然機會很小,但人們還是有可能在未來復活自己的大惱。”佩吉反對丈夫的雄心壯志更多的不是出于對科學技術的懷疑,而是覺得這種行為不太道德、自私自利。在美國,像他倆這樣因為人體冷凍問題鬧矛盾的夫婦比比皆是。
有的人認為,人體冷凍是一種合法行為,可以借此延續生命,如果蓄意阻撓,就和停止對病人治療一樣殘忍。哪怕你不想和丈夫一起采取這種方法,那么請想想,如果不尊重對方這一遺愿,從某種程度上說,是讓他們不得不面對死亡。
在人體冷凍誕生的一開始,這些問題就初現端倪。1964年,人體冷凍之父羅伯特·埃廷格在《不朽的前景》一書中寫道:“這不是什么愛好,也不是什么話題,只是為了生存而已。如果買不起新車,那就開二手車。如果妻子不配合,那就和她離婚。”如今,世界上有兩個主要的人體冷凍庫,分別位于美國密歇根州和亞利桑那州,那里保存了不到兩百個“病人”。另外,還有差不多兩千人簽署了協議,等到他們死亡后,把遺體存放在冷凍庫。贊成人體冷凍的人已經廣泛行動起來,建立互助網絡,幫助解決因人體冷凍問題而導致的家庭糾紛。現在,接受人體冷凍的男女比例大概是3:1。“她覺得這個想法惡心、瘋狂、變態。”一個對人體冷凍很感興趣卻“妻管嚴”的男士寫道。
贊成人體冷凍的人總覺得這種方法沒有什么壞處,與儲存數據沒什么太大的不同。“如果你的電腦硬盤上有很多重要信息,你肯定會設法保存。”支持人體冷凍法的J.S.說道,他今年39歲,是住在美國俄勒岡州的軟件工程師。接受采訪時他要求匿名,因為害怕妻子看到后會和自己離婚。“不能簡簡單單地就把自己火化了。對我而言,記憶就像分子排列一樣,我只是想保存它們。”
讓婚姻關系動蕩不定的不是人體冷凍法,異想天開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其中一人一意孤行,追求第二條命,這種想法打破了家庭的和諧關系。
回想當年的佩吉和羅賓,兩個年輕人在芝加哥大學法學院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愿各自回宿舍。他們常常花1美元去看老電影。在寒冷的夜晚,羅賓教佩吉玩西洋雙陸棋,還一起打牌。“羅賓很浪漫,”佩吉說,“他總喜歡在我宿舍的郵箱里留字條,寫點小詩、小文章,畫點他喜歡的東西。我現在還留著呢。”
佩吉不認為只要身體一死,就什么都沒有了。佩吉的職業讓她更關注生命最后的日子。為了更好地介紹死亡的過程,佩吉會告訴病人的親屬,病人臨死前會看到什么,怎樣才能盡量減少痛苦。他們的手腳都會變冷,意識會逐漸模糊,但是直到死去之前,聽覺都會很敏銳。在這段平和的過渡期內,親屬得簽署一份表格,答應不再進行任何搶救。盡管臨終醫院只負責照料快要死去的病人,但仍有家屬希望能夠采取一切措施搶救親人。
美國人民從不輕易言敗,偃旗息鼓,或者做出所謂的“放棄”,對這種態度最完美的闡釋莫過于“人體冷凍”4個字了。將人死后的頭顱和身軀儲藏在鋼罐里,待醫學發展到一定的水平,人體組織可以順利修復時,再將人體復活。此時,儲藏在鋼罐里的人體不再是“尸體”,而是“病人”。即使心臟停止了跳動,也不意味著必須向死亡繳械投降。佩吉花了許多心思,才做到不再理會丈夫的“人體冷凍”要求。她和丈夫的工資存在不同的賬戶里,這樣她就不用發現每年丈夫為此交的年費;等羅賓死后,由別人給人體冷凍機構打電話,把羅賓的遺愿告知醫院工作人員。“羅賓總認為不論如何,也要選擇生命,”佩吉說,“但我見過那些垂死的生命,他們都很痛苦,一點也不值得。”
如今羅賓和佩吉盡量避免談到這個話題以免爭執。但有一次佩吉一邊做飯,一邊給羅賓講她聽說的一種傳統葬禮:尸體火化后,每位家人都能得到一小部分骨灰。孩子和配偶人手一小捧,至于是保留起來,還是隨風灑去,都隨他們而定了。
“你一點骨灰也得不到,”羅賓說,“他們會把我冷凍起來。”
“不,”佩吉冷冰冰地反駁,“他們把你的頭冷凍了。剩下的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