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被人叫做菜媽,她的真名宋夏艷反而很少有人知道。在大理古城這個不大的地方,菜媽小有名氣。兩年多前,她為了女兒的教育,從廣東定居大理,開了一家名叫蔬菜超人館的素食餐廳,并搞起了教育共生社區(qū)(也叫蔬菜社區(qū))。
種地和教育的共性
菜媽在豆瓣上這樣介紹自己:“我來自現(xiàn)代都市,現(xiàn)在我種菜。我來自什么都吃的廣東,現(xiàn)在我只吃蔬菜。”菜媽說,經(jīng)營素菜館完全是出于理想。“我不是為了賺錢而開素菜館,所以只能低成本地做這些事,素菜館里除了掌勺的老師傅是正式員工,其余的都是義工。”
蔬菜館里的部分蔬菜是由菜媽自己的菜地提供的。菜媽奉行自然農(nóng)法,所以菜地里從來不撒農(nóng)藥,也不施化肥,甚至連牲畜糞便都很少用,只是把拔下來的雜草留在田間地頭,這些雜草腐爛以后,就變成了很好的肥料。
趙磊的爸爸是聽說了菜媽的教育共生社區(qū)后,特地從安徽趕過來的。剛來到大理時,4歲的趙磊不肯讓其他人抱,誰去抱他,便給人一巴掌。脾氣暴躁的趙磊,更不知道怎么跟同齡孩子交往,欺負比他小的孩子,被大孩子打。但是這樣的小孩兒,卻在菜媽的菜地和菜館里找到了樂趣,也慢慢地發(fā)生著改變。趙磊喜歡菜地,當他在田間奔跑的時候,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四五歲的孩子會非常享受菜地,可是有些八九歲的孩子到了菜地,會變得極其躁動。有些孩子一摸到土就覺得臟,分不清哪是草哪是菜。有些孩子路也不看,直接踩到菜苗上,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何在?”菜媽感慨道。
農(nóng)業(yè)和教育,看上去是兩回事,但是在菜媽的理念里,兩者又是何其相似。“種子在合適的節(jié)氣播種、收割,孩子的教育也不能違背天時。”她指著田間被塑料薄膜包住的南瓜苗,說:“南瓜苗跟孩子一樣,小的時候要給它蒙上塑料,摳點兒小洞使它能自由呼吸,微微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等長大了,再把塑料揭開,讓它自己面對。”
父母深度參與的教育模式
菜媽的女兒希希,正在親子游學客棧的臥室里折星星,她沒有和其他孩子一樣去上陶藝課——這種情況是被允許的,如果孩子對任何課程不感興趣,絕不強求。
希希在廣東的時候換過兩個學校,在那里,除了“寫不完的作業(yè)”,她和同學的關系也不好,“那些都不叫同學,只能叫仇人”。希希四年級的時候,菜媽放棄了企業(yè)高管的工作,帶著她逃離了廣東的體制內(nèi)學校,選擇了大理的那座學校,可是希希依然遇到了與同學無法相處的問題。于是,菜媽毅然決定,讓希希在家上學。
菜媽的“共生社區(qū)”的理念,模仿臺灣的“人子協(xié)會”。“共生社區(qū)”的模式,簡單說就好像幾家人合成了一個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內(nèi)部,沒有金錢的交易關系,所有的資金、物資都是屬于大家共享的資源;沒有固定的學費,每個家庭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濟狀況自愿出資或捐贈物品。
不過菜媽的教育共生社區(qū),目前階段僅“學堂”部分以“共生社區(qū)”的模式來運行,而各家的私生活部分,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濟條件,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消費水平。
以住宿為例,家境不好的,可以免費住在菜媽提供的條件簡陋的老院子里,共同分擔水電煤費,一起打掃衛(wèi)生。家境比較好的,可以住在親子客棧。家境非常好的,可以在外面另外租房。每位家長都可以通過提供勞動力的方式為社區(qū)盈利,比如在菜地幫忙,在素菜館做服務員,而社區(qū)也打算開創(chuàng)一些其他的盈利途徑,例如制作手工出售,拓寬社區(qū)的收入來源。
“我們的家庭學校聯(lián)盟,是父母‘深度參與’的教育模式,而不是家長把孩子丟給學校自己不管,這樣的家庭我們是不接收的。”菜媽在她的豆瓣日記上寫道。目前,共有10多個家庭加入了菜媽的共生社區(qū)。孩子的年齡跨度從4歲~14歲不等,來自北京、上海、廣東、安徽等省市。他們搬來大理的時間,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
子瑤和他的父親“逍遙哥”來自安徽。在家上學的孩子里,大多數(shù)都是體制學校里的“問題學生”,可子瑤卻是難得的“尖子學生”。14歲的他,讀完小學用了3年,讀完初中只用了2年半。為了專心學習國學,他以身體原因退學,來到大理。
仰意和父親“君子”來自北京。因為父親“君子”從小在共生社區(qū)里長大,覺得那樣的生活很幸福,因此不顧孩子爺爺奶奶的強烈反對,執(zhí)意把孩子帶到大理。與共生社區(qū)的其他孩子比,仰意要成熟些。來大理之前,她的父親把共生社區(qū)描述成《窗邊的小豆豆》里巴學園那樣的環(huán)境,但是來了以后,她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如書里寫得那么美好,她的父親整天都忙著“辦學”,她非常思念以前的老師和同學,每次跟爺爺奶奶通電話的時候都要哭。
雖然所有的共生社區(qū)的家長都認同“共生”的理念,但是,這么多來自不同生活環(huán)境的家庭生活在一起,必然摩擦不斷,首先便是衛(wèi)生問題:臟碗丟在廚房里無人清洗,鍋里還有剩下的粥;孩子們前一天書法課的臟毛筆和臟水還留在桌上……
菜媽是一個反對用制度進行約束的人。“我不排值日,但是這是我們共同生活的地方,滿地的黑腳印你看得下去嗎?有些事如果家長都無法做到,又怎么教育孩子?”
有沒有專業(yè)知識并不重要
摩擦還存在于教育方式上。菜媽是公益教育的踐行者,她認為,如果老師和孩子之間、老師和家長之間,有任何金錢上的關系,必然會讓教育變質。她請的老師,都是從網(wǎng)絡上征集來的志愿者,“只有真正熱愛孩子,善于觀察孩子心理的人,才是好的老師,有沒有專業(yè)知識并不重要”。而“逍遙哥”和“君子”兩位父親,支持孩子們應該接受系統(tǒng)的教育。他們雖然把孩子從體制內(nèi)學校帶出來,卻依然認為體制教育有很多優(yōu)點。他們倆除了在共生社區(qū)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理菜地、給志愿者做早餐等,就是在古城內(nèi)四處奔走,尋找適合孩子們的老師和學堂。
每天上午9點,共生社區(qū)的學齡孩子們都在大理古城的一位國學老師那里上課,目前他們正在學《黃帝內(nèi)經(jīng)》,國學課結束后便是這位老師繼續(xù)教授武術。下午2點,孩子們可以到古城人民路上一家陶藝館里學陶藝。另外,每個星期有兩節(jié)瑜伽課,授課老師是共生社區(qū)一位孩子的媽媽。
至于其他的課程,比如手工、朗誦、書法、繪畫、舞蹈、鋼琴……大多是隨機的。植物手編課的老師是三月街民族節(jié)上的一位民間手工藝術家,他教孩子們?nèi)绾问褂米貦皹淙~來做手編。戶外探險課是和大理攀巖戶外組織合作的,內(nèi)容包括了攀巖、皮劃艇等,8歲以上的孩子和家長均可參加。孩子們是否參加也無硬性規(guī)定,如果上課的時候你正在玩別的,那么不來上課也是允許的。
“很多人認為我提倡的教育方式形散,沒有固定的老師和課程,但最好的教育來自生活。”菜媽說。大理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就是最適合學習的環(huán)境,她也從不認為師資是個需要擔心的問題,大理古城聚集著許多能人志士,“你能說古城里路邊賣畫的人,他們的畫就沒有學院派里出來的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