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時分,闕新駕車開開停停,剛抵達城郊,就聽“咚”的一聲悶響,一個瘦猴開著摩托迎面撞上了保險杠,緊接著飛起來,落到了前車蓋上。不過他是臉先著的地,明擺著是個碰瓷客。
不等闕新下車,瘦猴已捂著臉,氣哼哼拽開了車門:“你長沒長眼睛?會不會開車啊?”
“別喊。說吧,想訛多少錢?”闕新瞥了一眼瘦猴,似笑非笑。許是見他如此痛快,瘦猴倒有些心虛:“我的胳膊斷了,疼死我了。”
“胳膊斷了你抱腦袋干嗎?別繞圈子,直接開價。”闕新邊說邊指指副駕駛位,讓他進來坐。瘦猴猶猶豫豫上了車,伸出五指:“五百塊,沒商量!”
闕新拉開提包,抽出了整整一千塊,語重心長地上起了課:“哥們,碰瓷也要有技術含量,玩點有內涵的新花樣。要不要我幫你找條路子?”
闕新指向百米遠處的一輛奧迪,面授機宜:“碰瓷要碰出大名堂,必須做到三條:眼光要毒,演戲要真,說話要狠。你現在就開上你的破摩托撞過去。記住,廢話少說。只說兩句話:第一句,我認識你;第二句,三萬,一口價。”
“你……不是給我下套吧?”瘦猴將信將疑。闕新笑笑,提出了一個條件:碰來的錢一家一半。
瘦猴下了車,發動摩托車沖去。
還別說,這小子悟性不錯,演得也精彩。從高倍望遠鏡里,闕新瞅得真真切切:兩車相撞,瘦猴似是掛了彩,隨即瞪著一雙猴眼砸開了車門。看他的口形,說的應當是“我認識你”。很快,車里的男子探出身,神情驚慌地問瘦猴要多少錢。瘦猴說,一口價,三萬!
誰能相信,幾分鐘不到,瘦猴已凱旋。望著奧迪一陣風似的疾馳而去,闕新推開了車門。瘦猴“嘿嘿”一笑,樂不可支地分出一半大鈔遞來……
第二天,闕新早早去了單位,打開電腦瀏覽新聞。看著看著,闕新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時,秘書肖滬莉敲門走進來,送上材料請闕新閱批。闕新推開,問:“何局來沒來?你馬上去請他,就說我有要緊事找他。”
不一會兒,何局進了闕新的辦公室,打著哈欠問:“闕局,到底是啥緊要事?”
“肖秘書,請你關上門。沒我的批準,誰也不準進來。”將肖滬莉請出辦公室,闕新點開了發布在“城市論壇”上的一段視頻。僅瞄了一眼,何局登時嘴巴大張——那段視頻,居然是瘦猴碰瓷、訛詐奧迪車主的一幕。而車主是何局,車內還有一個同樣衣衫不整的女子。用腳后跟都能猜得出,那個女子絕非他的原配夫人。
“何局,你說你,唉,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我……闕局,咱們可是好哥們,你得幫幫我。快想想辦法,我該怎么辦?”何局慌得六神無主,哭喪著臉哀求。
闕新眉頭緊鎖,琢磨半晌后撥通了“城市論壇”版主的電話,要求他盡快鎖帖,刪帖。不料,版主沒理他的茬,反而不停地追問:你是誰?為何要刪帖?闕新哪敢說明自己的身份,狠狠罵了版主一聲掛了機。
“何局,我也沒招了。眼下,你還是早作準備,編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何局雙腿一軟,癱進了坐椅。事到如今,都是好哥們,無論如何也該伸把手,幫個忙。誰想越幫越忙,那個版主挨了罵,當下便將帖子來了個置頂、推薦加精,還轉發到了其他論壇,再加上網絡水軍的推波助瀾,短短小半天,香艷“車震門”便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這一切全在闕新的掌控之中——少給我提哥們,哥們是用來算計,用來踩著往上爬的。同在一個部門,職位又相同,特別是在“二選一”提拔晉升的關鍵時刻,哥們就派上了用場。昨天,闕新開著借來的車已跟蹤了好幾個小時。正犯愁該如何下手呢,碰瓷客瘦猴送上了門。在瘦猴駕車撞去的同時,闕新非常麻利地架好了具有錄像功能的望遠鏡。次日,他上班前將視頻傳輸到“城市論壇”,到了單位再裝模作樣將版主一軍,就此搞定,大功告成。
轉眼半月過去,何局徹底栽了。這天下午,升職已成定局的闕新剛啟動車子,一個人便貓一般緊跟著鉆進來。是辦公室秘書肖滬莉。闕新問:“你上來干嗎?”
“我能干嗎?”肖滬莉嗲聲嗲氣道,“闕大局長,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何局是怎么進去的?”
闕新說:“我聽不懂。”“你滿肚滿腦子都是智慧,怎能聽不懂?”肖滬莉“咯咯”嬌笑,一一道來。聽著她的說辭,闕新不覺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曾被自己視做缺心眼的女人一點都不簡單,她早就瞧破了他的心思,并在暗中幫了他的大忙。那天,她陪何局去酒店,酒足飯飽之后,她借口有事,提前撤了。取代她位子的女子,也就是“車震門”的女主角,是她刻意安排的。見何局開車去了城郊,闕新一路跟去,她禁不住樂得花枝亂顫:好戲開場了。碰瓷事件一發生,她又給那個女子拿了一筆錢,打發她立即消失。說到這兒,肖滬莉亮出一個U盤,“何局的車后也裝著攝像器呢,能清清楚楚看到跟蹤他的人。”
“廢話少說,你什么意思?”闕新打斷了肖滬莉。
“我看中了辦公室主任的位子。等你這個一把手坐穩當了,順便也拉我一把。闕大局長,你一百個放心,我不會讓你白幫的。”肖滬莉湊近闕新的耳際,吐氣如蘭,那嫩如蔥白的手指更像是一條條蟲子,爬進了闕新的領口。闕新頓覺渾身燥熱,急不可耐地撲上去。恰恰此時,忽聽“媽呀”一聲痛叫,一個人滾上了車蓋。
是瘦猴!瘦猴齜牙咧嘴地拽開車門,像經過特訓似的說道:“我認識你!”
“哥們,是我。我是——”
“閉上你的臭嘴。一口價,十萬!”瘦猴又亮了下手里的物件。很快,闕新啥都明白了:碰瓷的玩起了技術含量,還帶著微型攝像器呢……
編輯/楊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