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雖然情境化研究認識到管理學中經典實證方法的困難,但其解決策略存在問題。比較研究的思路是對那些可以“變量化”的因素進行傳統意義上的實證研究,而將不能“變量化”的因素留在“比較”的領域中。比較研究本質上是一種“不得已的”、“弱化的”實證研究。管理比較研究可以使用XCP框架,其中,P代表管理績效;C代表管理行為;X代表難以變量化的環境影響因素,這些因素常見的包括文化、管理哲學、組織結構等。
關鍵詞:比較管理;情境化;XCP框架
中圖分類號:C9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10-0197-03
一、管理比較研究的方法論基礎
1.管理實證研究的現實局限。理論可以看做是一個由概念或者變量組成的系統,通過命題將概念之間的關系表達出來[1]。其中,“概念”和“變量”是有區別的,概念是對于單個現象或實體的一種表達或指明,它是抽象的、普遍的和不能夠直接或間接地被觀察到的,而變量是對于概念的一種操作化和轉化,使得原來抽象的概念能夠被觀察到并且可以測量。毫無疑問,實證研究是目前管理學界所使用的主流研究方法,在一個可以實證的理論中,必須將“概念”轉化為“變量”,繼而將“變量”之間的關系通過“假設”來表達,只有經過這樣的步驟之后才能進一步的對假設的“檢驗”。由此可以看到,“概念變量化”是實證研究的關鍵。
然而,現實管理實踐中有些概念很難進行“變量化”操作,例如“文化”就是其中最難操作化的變量之一。沙因認為文化是:(1)一套基本假設;(2)由特定群體發明、發現或發展而來;(3)學習來應付組織外部適應與內部統和問題;(4)傳授新進成員;(5)針對上述問題修正其知覺、思考即感覺的方式。《牛津詞典》對文化的定義是:人類能力高度發展,借訓練與經驗而促成的身心發展、鍛煉、修養;或人類社會智力發展的證據、文明,如藝術、科學等。可見,文化所包含的“維度”之多。
“文化”這一概念不僅包括眾多的維度,更重要的是“文化”還是一個整合性概念,即文化的不同維度之間很難分開。《美國傳統詞典》對文化的定義是:人類群體或民族世代相傳的行為模式、藝術、宗教信仰、群體組織和其他一切人類生產活動、思維活動的本質特征的總和。克拉克洪認為,“文化是歷史上所創造的生存式樣的系統,既包括顯性式樣又包含隱形式樣。”霍夫斯泰德則認為文化具有以下五種特性:(1)整體性;(2)歷史決定性;(3)人類學概念相關性;(4)社會性;(5)內隱性。
由此可知,“文化”這一概念很難“變量化”,然而,文化又是管理行為的最重要影響因素,這是經典的實證化方法在管理領域中面臨的巨大障礙。呂力[2]基于還原論的觀點指出,在管理學研究領域,實證研究普遍采用還原論的研究方法,研究方法的第一步通常是將一般管理問題還原為可觀察、可測量的子問題,這些子問題代表了需要研究的概念的不同維度,而這些維度可以普適地適用于各種情境。但是,對中國文化情境下的“人情”、“面子”等的考察表明,社會實在的復雜性體現在其背后巨大的、不可見的本體論規范結構,這種結構所包含或牽涉到的層面和類型非一般人可用簡單的多維度分解來表述。這一局限性的存在使得大多數涉及復雜情境的研究結果十分可疑,但現實管理往往確實處于復雜的情境之中。
2.比較研究的方法論基礎。一般來說,社會科學中的實證研究主要包括基于觀察的統計學方法和實驗研究方法,上述研究方法都可以經過一定的修正納入到比較研究的范疇,事實上,無論是比較統計研究還是比較實驗研究本質上是一種“不得已的”、“弱化的”實證研究。
毋庸置疑,實證研究是一種很好的研究方法。實證科學的基本目的是在混沌的世界里探索規律,找到社會和自然世界中的真理。徐淑英[1]指出,人類有四種辦法來獲得知識,分別是通過神話、通過權威、通過邏輯和通過實證科學,實證科學的求職途徑既包括邏輯的、也包括數據和實證觀察,經由此一途徑所創造的知識更可信,因此它既有邏輯,又有數據的支持。要得到相對來說普適的規律性的認識必須通過實證研究方法,舍此別無他途。
然而,包括管理學在內的社會科學由于涉及數量巨大的變量,而且很難像自然科學那樣通過人為環境對其進行隔離,從而抽取小部分變量來進行研究,導致了大部分管理學研究很難進行規范的實證操作。尤為重要的,正如本文所指出的那樣,是相當多的情況下,管理的影響因素很難“變量化”,導致正統的實證研究根本沒有辦法進行。
仍以前述管理文化的研究為例,傳統跨文化研究中曾提出過若干理論,包括克拉克洪與斯貝喬克的6大價值取向理論;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蔡安迪斯的個體主義—集體主義理論;強皮納斯的文化架構理論以及舒華茲的10大價值取向,但上述理論無一不受到強烈的質疑。學者們指出這些理論簡化了“復雜的文化背景”,導致這些理論在用于解釋實際現象時,處處捉襟見肘,顧此失彼。
社會科學實證研究中的“變量化和測量”可以分為四個層次,分別是:定性測量、定序測量、定距測量、定比測量,通常實證研究所采用的變量主要是定序、定距和定比變量,而定性測量的變量在傳統實證研究中則要經過特殊的處理,如采用logistic回歸或者是啞變量的方法。然而正如啞變量一詞所暗示的,這一變量僅僅標識了一個類別,換言之,在定性變量中,我們唯一能夠判斷的就是兩個人是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
跨文化研究之所以受到強烈的質疑,就是因為試圖將文化這一復雜的影響因素“變量化”,嚴格地說,是將其視為定序變量、定居變量或定比變量,而是事實上,如果非要將文化這一因素“變量化”,則其至多只能是定性變量。然而將文化作為定性測量變量,那么它在傳統實證研究中只能描述為若干不同的類別,這樣做的缺點是絲毫不能對文化的內部結構進行研究。基于此,筆者認為,比較研究的精髓就在于對以上兩種方法進行這種折衷。既繼承實證研究的明顯優勢,又合理規避實證研究應用于社會科學領域中的不足。
設我們要研究的結果變量Y受兩個因素A與B的影響,傳統的實證研究方法是將A和B分別變量化為XA和XB,然后在回歸方程中求得A、B與Y之間的關系,如圖1所示。若影響因素A是一個定性變量,則傳統實證研究的處理方法是采用logistic回歸或者啞變量的方法進行處理(如圖2所示)。這種方法的缺點是A僅僅作為一個類別變量,在研究中不能深入探討其結構。
比較研究的框架(如圖3所示),在比較研究中,原則上不對A進行變量化處理,但是我們可以將A分為若干個類別A1、A2以及A3等,將它們視為不同的環境,在每一個不同的環境如A1下分別進行傳統的回歸研究,最后對每一不同的回歸就其環境、過程和結果(如圖中粗實線箭頭所示)進行比較研究,從而得出不同環境之下以及不同環境之間的有關管理規律。
通過圖1至圖3的比較可以看到,比較研究本質上是一種“不得已的”“弱化的”的實證研究,比較研究并不試圖將所有影響因素“變量化”,它的思路是將那些可以“變量化”的因素進行傳統意義上的實證研究,而將不能“變量化”的因素留在“比較”的領域中。
二、管理比較研究的特點與XCP框架
1.管理比較研究的特點。由圖3可以看出,比較研究實際上是將傳統實證研究的單一研究項目根據其中某一“不可變量化”因素的不同情況,將其分成數種情形來進行研究和比較。具體來說,在比較研究中,自變量XB和Y因變量其定義是完全相同的,所不同的是它們分別處于A1和A2環境下。
實際上,上述比較研究的方法非常接近于實驗研究,但與實驗研究相比有兩點區別:一是實驗研究中所有因素都是可測量的變量,而在比較研究中A因素無法變量化,只能用“比較”的方法加以研究;二是在實驗研究中因素A可以人為控制,而在比較研究中因素只能通過觀察的方法來進行研究。
2.管理研究的實踐相關性與管理比較研究的XCP框架。管理研究的實踐相關性或切題性是近年來國際管理學術界所倡導的一種研究導向。徐淑英指出,管理研究應該獲取有益于提高實踐水平的知識,而基于現有方法,大部分成果都是嚴謹有余,而切題不足[1]。徐淑英指出,管理研究要“切題”的一個重要手段是,追問某一研究是否有助于真正提高企業的績效。
從上述有關管理研究切題性的要求來看,管理研究比較方法結構天然適用于“研究切題性”的要求,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將圖3比較研究框架中因變量Y設置為企業績效。在這種情況下,比較研究特別適合于回答究竟是哪一類環境因素A的變化導致了企業績效的變化。
同時,借鑒管理學主流研究方法,我們可以將圖3中的自變量XB定義為行為變量。普遍而言,包括管理學在內的各社會科學分支都發展了一整套人類行為的測量手段,因而方便使用;此外,管理行為決定管理績效,這在邏輯上也是完全成立的。
另外,關于環境因素A的選擇則根據所要研究的項目而定。根據SCHOLLHAMMER[3]在《比較管理理論的叢林》中的建議,影響管理績效而在本文看來又很難“變量化”的因素包括:管理哲學、管理價值觀念、管理作為一個體系與外部環境的相互作用等。
綜上,管理比較研究可以形成一個XCP框架,其中,P指的是因變量—管理績效(performance);C指的是自變量—管理行為(conduct);X指的是難以變量化的環境影響因素,這些因素常見的包括文化(culture)、管理哲學(philosophy)、組織結構(structure)等,這樣XCP框架在上述情況下分別是CCP、PCP、SCP框架。
三、管理比較研究與情境化研究
情境化研究是著名學者徐淑英倡導的一種管理學研究方法,這種方法同樣建立在對經典實證方法進行修正的基礎之上。徐淑英[1]指出,情境化是指將研究置于一定的情境中,其中情境包括組織所處的物理的、政治的和法律的、文化的、社會的、歷史的、經濟的環境以及組織環境,情境化在管理研究中越來越重要,它是在中國進行本土研究的關鍵因素。顯然,徐淑英也認識到,包括管理學在內的社會科學如果試圖效仿純粹的自然科學,用單一普適的理論來解釋不同文化、不同國家的管理現象是不可能的。然而,本文要指出的是,雖然情境化研究認識到社會科學領域中經典實證方法的困難,但其解決策略存在問題。
在徐淑英[1]看來,情境化研究可以分為兩類:嵌入式情境研究(context-sensitive research)和特定情境研究(context-specific research)。其中嵌入式情境研究利用國家層面的特征(如文化、政治或經濟系統)的差別作為先行變量或調節變量來解釋不同國家中的組織或個人現象的方差(如圖4所示)。因為嵌入式情境研究要求將A設置為一個調節變量,因此,嵌入式情境研究只能適用于因素可以“變量化”的情況。
對于特定情境研究而言,根據徐淑英的定義,特定情境研究關注在新情境下的現象,這些現象對西方研究者來說是不熟悉的。以上定義可以用圖5來表示,假定西方關注的管理因素是A、X和Y,由徐淑英的定義,中國本土管理關注的管理因素則是α、β和γ。與上頁圖3進行對比,立刻能發現比較管理的優勢所在,雖然特定情境研究是可行的,但是比較研究通過一個共同框架的比較來更深入地揭示管理的普適性與可能存在的差異性。
參考文獻:
[1] 陳曉萍,徐淑英,樊景立.組織與管理研究的實證方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 呂力.管理學研究中的證實、證偽、還原與詮釋[J].管理學報,2009,(10).
[3] SCHOLLHAMMER H.The Comparative Management Theory Jungle[J].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1969,(1):81-97.
[責任編輯 王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