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一場夢境

女孩如夢幻般在水中游動，旋轉、嬉戲，恣意展開四肢，向隔著透明薄膜仰望著她們的觀眾釋放性感——那一幕攝人魂魄。

去紐約的游客都會選擇去百老匯看一兩場大型的音樂劇或戲劇演出。然而地道的紐約客，則很可能帶著他們的朋友，去到“外百老匯”。那里的許多小型劇場里，有諸多另類而獨特的演出。比如在達瑞爾羅斯劇場（Daryl Roth Theatre），《Fuerza Bruta》 （《向上看》，又名Look Up）——這部被稱為“行為藝術現代劇”的阿根廷“秀”就已經獨放異彩多時。

走進劇場，演出未開始時，場地里仿佛是一個大型聯歡舞會。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觀眾們自在起舞，對即將到來的 “驚喜”一無所知。然后一架帶著可移動步行道的平臺車駛入場地，主角出現在平臺之上，白衣白褲，沉默著在傳輸帶上疾走，奔跑，繼而狂奔，直至槍聲響起，他轟然倒下，掙扎起身，從天而降的雨水夾雜著血水染透他的白色衣衫，他繼續奔跑，撞向迎面而來的白墻，無數紙片翻飛……

開場這七八分鐘仿佛現場電影，在分立兩旁的觀眾眼前迅疾發生。借助懸吊威亞、傳輸帶和眾多演員與工作人員的精彩配合，主人公在一個相對固定的空間里運動，演繹出多個空間的鏡頭切換感。

主人公經歷了長時間的奔波逃遁后，回到小屋，進入夢境。觀眾會看到他在夢中與情人相會。從上方游移而來的透明床墊上，女孩如夢幻般在水中游動，他隔了水與霧的夢境，與她一起旋轉、嬉戲。這夢境的意象，在演出的中間部分被加倍放大，無數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在觀眾的頭頂，躍入水中，恣意展開四肢，相互追逐，向隔著透明薄膜仰望著她們的觀眾，展現濕身誘惑，釋放性感。藍紫色的燈光之下，那一幕像夢一般攝人魂魄。從觀眾那迷戀的目光和充滿驚喜的臉龐中便可以確認這一點。透明薄膜一度降低到觀眾觸手可及的高度，女孩們在水中向他們微笑，指尖滑過你的指尖，衣襟滑過你的頭頂。

光靠這兩幕，《Fuerza Bruta》就足以讓觀眾賺回票價了。另有一幕是我的摯愛：被風鼓起的巨大閃亮幕布在場內飄動回蕩，如月夜下大海的起伏波濤，碎銀般的光撒滿天地。兩位女舞者，懸于鋼絲之上，在這“波浪”間起舞、飛躍，你追我趕，像精靈遨游在她們天外的故鄉，像放飛的心在絲絨般的藍色天幕上自在漫游。

一場僅有30分鐘的表演變幻莫測，其精彩、新穎、深刻的觀賞體驗絕對不亞于任何一部鴻篇巨制的舞臺劇。對任何一位觀眾來說，這場被稱為“行為藝術”的表演都是極具參與性的。演出期間觀眾可以任意拍照，無論在表演開始、進行中還是結束后，集體的狂歡歌舞都令全場沸騰。

《Fuerza Bruta》區別于傳統劇場形態，是一部融合了創造、技術、美與詩意的舞臺作品。它的成功有賴于對演出形態的突破和娛樂方式的成功結合。同一個劇場，可以在演出開始前和結束之后，自然地轉化為 “舞廳”功能，持續的逗留與舞蹈，增加了 “觀演”的附加值；酒水的消費又增加了場地和劇目的營業收入。這種 “一舉多得”的表演和娛樂形態創新，實在值得借鑒與參考。節制與高效是這場秀另一個特別值得藝術工作者借鑒的方面。在短短30分鐘內，多個場面與情節銜接緊密，更注意劇情與觀眾的互動，隨時隨地調動觀眾情緒，使大家始終保持在一種興奮、新鮮和充滿期待的狀態。這種不拖拉、不把精華部分加水稀釋混時間的創作態度，是極值得贊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