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倫理考量

【摘 要】人類從誕生之日起，就一直試圖增強自身的能力，優化基因正是其中的一種方式。但是，隨著基因技術的研究和應用，在彌補缺陷和提升能力的同時，也引起人類對于其倫理方面的憂慮，以及對維護人類尊嚴和公平等問題的關注。基因技術作為一種高新技術，在干預人體的過程中，還存在諸多未知的、不確定的因素，需要慎重應用。在當前情況下，治療應當優先于增強，應把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局限在科學研究的范圍內，而不是應用于人類本身。

【關鍵詞】人類增強；非醫療目的；基因工程；倫理

完善自身、增強能力，一直以來都是人類不斷努力的方向和目標。人類渴望成為更加完美的人，形象更佳、體格更壯、能力更強、壽命更長。我們讀書學習、鉆研科技、整容美體、鍛煉身體、服用藥品，都是為了實現這一目的。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增強的手段愈發先進，干預的時期也愈發提早，我們甚至將增強之手伸向未出世的下一代，希望通過完善基因，從根本上實現人類增強。然而，現在基因技術實際上仍停留在實驗層面，在臨床上并不成功。1999年，首例基因治療臨床試驗發生在美國，18歲的亞利桑那州高中畢業生澤西·杰辛格因患鳥氨酸氨甲酰基轉移酶（OTC）部分缺陷癥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接受了基因治療。該校基因治療研究所的研究者采用導管經腹股溝動脈直及肝血管，將攜帶校正基因的重組腺病毒導入肝臟，希望通過外源基因治愈疾病。但是，基因治療4天后，杰辛格因發燒、凝血而死亡。然而，杰辛格并不是基因治療試驗中唯一的不幸者。2007年，美國女子喬尼·莫爾身患風濕性關節炎，在醫生的推薦下，她接受了基因治療，注射了一種帶有特殊基因的病毒。五個月后，莫爾就因全身廣泛性出血和肝臟衰竭而死亡。這些悲劇直接指出，人類尚未具備以改善基因來實現增強的能力。況且，在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倫理問題上，還存在著諸多爭議，需要社會各界，尤其是相關專業人士的綜合考量。

一、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概念

基因增強，顧名思義，是一種通過改善原有基因或是引入優質基因來治療疾病，甚至是優化性狀的基因轉移技術。根據基因增強的目的，我們一般把基因增強分為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和非醫學目的基因增強。在如今這一社會環境下，基因增強的研究重點，已經逐漸由原先的治療偏向了增強。雖然基因技術尚存在諸多的不定因素，但是由于前者是以預防和治療為目的的，因而已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然而對于后者，出于非醫療目的的基因增強，卻仍存在著極大的倫理爭議，這或許是由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特點所決定的。

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特點

（一）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相較于基因治療，重在其功能的逾越性

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為了治愈疾病，使患者盡可能地恢復到最佳狀態。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為了增強能力，使正常人類盡可能地提升自身的能力，甚至是增添新能力。比如：兒童期多動綜合癥，主要有三種表現：注意力持續時間短暫和活動過多；言語發育遲延、笨拙、閱讀困難或其他特殊技能發育遲延；有明顯的行為障礙。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為了緩解和治愈這一類病人，使其能夠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促進技能發育。但是如果對正常的孩子就這方面進行基因增強，可能會使其更加專注于學習，以致取得更加優秀的學習成績。同樣的，如果對正常的成年人進行此類基因增強，也可以提高其工作效率，更好地創造利潤。就是說，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為了獲取超越人類正常水平的能力，是一種使人類成為智人的醫學手段，具有功能逾越性特征。

（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相較于基因治療，具有無限性和無法預測性

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存在著一定的標準，以消除病痛和實現人類健康為目的，最終結果是為了使病人達到正常水平。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卻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和上限，至少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比如老年癡呆癥，這是一種持續性高級功能活動障礙性疾病。患病者記憶力會逐漸減退，直至忘記一切。同時，分析能力、判斷能力、思維能力等都會發生明顯的退化。我們通過對這類病人進行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為了使他們克服障礙，甚至是恢復到正常老人的狀態。然而，如果就這方面對正常老人進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就會使他們擁有更旺盛的精力、更敏捷的思維能力、更敏捷的活動能力。而這一增強究竟應該達到怎樣的程度，是沒有明確標準和限度的。當70歲的老人，可以通過基因增強使自身能力達到60歲的標準時，就一定希望可以再提高到50歲的水平，以此類推，就算夢想著超越青壯年人，也是不足為奇的。沒有最強，只有更強，這就是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所追求的，無限性是其一大特點。

（三）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相較于基因治療，具有不可控性

基因增強如果只是為了治愈疾病、實現人類健康，那么，無論是從倫理上，還是法律上都是可控的。在技術成熟的條件下，基因增強只能用于有缺陷的人，僅限幫助其達到標準水平。這在倫理上是可以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的，在法律和醫學規定上也是可以用數字可以去規范的。再者，基因增強用于治療疾病，也不會改變人類本身的性狀，通過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病人，只是從一個有缺陷的人，變為了一個健康的人。然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難以被控制的，由于它具有無限性，所以我們還無法對其進行一個量化的限制。并且，我們現在還很難認同，一個長著翅膀、魚鰭，擁有千里眼、順風耳的物種，可以被稱之為“人類”。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帶來的人類性狀的改變是不可控的。

三、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涉及的倫理問題

（一）人類是否擁有“扮演上帝”的權利

究竟什么才能被定義為“人”？“人”又究竟是什么？人類的尊嚴何在？這些問題在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面前都是難以回答的，這也正是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遭到激烈抵制的核心原因。

人類永遠無法滿足現有生活帶給我們的一切，我們總想擁有更強的能力、更長的壽命，以及一切更好的東西。有些研究人員推測，人類這種無限的欲望是由人類基因造成的，這似乎可以解釋我們不斷努力爭取，并期望更多回報的原因。然而，最讓我們擔心的是，基因增強技術并不像人類所想的那樣，可以為我們所用，是人類創造美好未來的靈丹妙藥。正如前面所說的，人類的欲望是無止境的，無論我們的基因變得多么強大，人類始終會對自身的能力有所不滿。

毋庸置疑，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是一把雙刃劍，它在給人類帶來可能的利處的同時，也會給我們制造更多的質疑和弊端。人類追求基因增強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么？難道不應該是生活得更美好嗎？現下，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存在著諸多問題和爭議，它真的可以使人類更加幸福、快樂嗎？我們扮演著無所不能的上帝，通過改良基因去實現人類增強、改變世界，這可能是錯誤的，起碼現在看起來是這樣的。

在實施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這件事上，是誰妄想“扮演上帝”呢？誰又有資格“扮演上帝”呢？為什么“扮演上帝”在道德上是錯誤的呢？如果我們增強基因、試圖扮演上帝，是為了操控自然，那么，從宗教的意義上來講，當我們拿起權利的手杖時，我們就已經錯了。而又是誰有資格舉起這象征著權力的手杖，決定全人類的命運呢？如果判定科學家或是醫生有這樣的權利，那么是否又侵犯了人類的自主權呢？

（二）人類的自由和自主權

自由和自主權作為人類增強問題的重點，同樣引發了社會各界激烈的爭論。首先，我們應該探討的是，人類究竟應該擁有多大限度的自由和自主權。雖然自由被人類看作是不可侵犯、不可被禁錮的，但是現實生活不允許我們擁有無限度的自由。任何國家都不會允許有人惡意地在擁擠的公共場所亂喊“著火”，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在街上開槍掃射。同樣的，我們也不會允許人類通過基因增強，做出有損公眾利益的事情。比如通過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讓一部分人類擁有千里眼或是順風耳，在眾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查看或探聽別人的隱私。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可能會損害一部分人的自由和自主權，讓那些沒有進行基因增強的人永遠處于劣勢，從而引發社會的不和諧。

再者，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可能會破壞人類的自由意志，尤其是那些尚未出世者的意志。政府可以通過對公民進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使公民擁有堅定不移的愛國主義思想，并使其凌駕在其他價值觀之上。雇主也可以對員工進行基因增強，讓他們一心一意地為公司謀利，卻不求任何回報。社會人士尚且如此，那些尚未出世者的處境就更加嚴峻了。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更好地生活，并且在社會上擁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財富。如果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在社會中得以廣泛利用，那么很多父母都會對其未出世的子女進行基因增強。這有可能會對孩子未來的生存有所幫助，但這無疑侵犯了這個孩子的自由意志和自主權。同時，這也涉及到另一個問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費用肯定不菲，只有富人才能承擔，這無疑會造成社會的不平等。

（三）社會平等和分化

人類希望自己或者孩子變得更加強大的想法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這個想法在為自己實現美好生活的同時，也可能會損害別人的利益，破壞社會的公平，造成社會的不和諧。人類把超越平常水平的程度，稱之為增強。也就是說，智人是相對于一般人類而言的。富人通過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手段，使自己和后代變得更加富有、更加聰慧、更加健康，從而擴大了社會的貧富差距。在現在這個社會里，貧窮的人還有可能通過學習和勤奮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當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不受控制時，富有的人將更加富有，而貧窮的人將越發貧困，希望全無。那些沒有接受基因增強的人類，將在這弱肉強食的社會環境下，走向滅亡。我們無法想象，那將會是一個多么殘酷的社會。

這并不是說，我們要形成一個絕對公平和平等的社會環境。相反的，人類需要差異和競爭的存在，這樣才能促進人類的進步。只有不斷地激勵創新，才能夠拉動經濟。只有擁有更好的人才，才能促進企業的發展。至少，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一定的良性競爭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要將差異控制在合理范圍內，努力維護社會平等，這無非是想讓那些處于弱勢的群體生活得更美好，保證社會和諧。但是，在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被濫用的社會里，人類平等與社會和諧都是難以實現的。

（四）社會混亂

一直以來，人類增強都是順應自然和社會環境變化的，而社會政策和法律規范也是隨之改變的。合理的政策和法規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通過長期實踐才能形成。像是，因為有興奮劑的存在，并且其被一些運動員違規用于體育競技比賽上，所以我們規定要在比賽前對運動員進行興奮劑檢測。然而，如果我們認同了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部分運動員也通過此方法增強了自身的運動能力，我們又應該制定怎樣的規范，對其進行相應的約束呢？如果沒有合理的制度，致使基因增強和非基因增強的運動員一起參加競技，無疑會造成混亂。如果不能及時制定合理的規范，不僅是體育比賽，就連學習考試、職場博弈等一切存在競爭的場合，都將混亂不堪。

還有一點也是應該受到重視的，經過基因增強，人類可能會擁有更長的壽命，那么，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也應該做出相應調整。而因人類延長壽命所造成的問題，和與之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之間的矛盾是無法調節的。更長的壽命給政府養老和醫療基金帶來了莫大的壓力，一定數量的資源要供養更多人更長時間。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我們可以推遲員工退休時間，使他們創造更多的財富。但是，這又會造成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使更多的年輕人失去工作崗位和機會。同樣的，基因增強也會使我們擁有更高的出生率，這就意味著，有限的資源會被更多的人瓜分和搶奪。任何一種社會體制或者法律法規可能都無法解決這一難題，化解其中的矛盾，這將引發更多的倫理爭議。

四、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展望

任何新興技術在初始階段一定會遭到諸多質疑，基因增強技術的發展亦是如此。對于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我們的思想差異還不算大，只要能夠保證其是安全、有效的，我們還是樂意接受的。對于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看法，有三個陣營：一部分人認為，增強是人類的權利，不應該被禁止；另一部分人認為，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可以繼續發展下去，但是需要為其設置一定的限制條件；還有一部分人認為，這種基因增強應該暫停，甚至被絕對禁止。

首先，沒有限度地研究和應用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技術，似乎是魯莽的，至少是不計后果的盲目樂觀。基因增強給人類帶來的利益是可想而知的，但同時，它存在的問題也是不容忽視的。科學技術的發展和人類能力的增強，都是為了我們能夠更好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然而，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無法滿足人類的這一最終愿望，起碼現在看來是這樣的。也許，某個科學家或醫學家，會憑借著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贏得諾貝爾獎，但那也是未來的事情。

再者，完全禁止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研究和發展也是不切實際的。人類自產生之日起，就一直試圖通過各種手段增強自身的能力，以此更好地利用資源并適應環境。同樣的，人類也確實需要對增強技術進行一定的研究和應用。就像試管嬰兒，最初絕大多數人都是持反對意見的，直至現在，從倫理學的角度上看，這項技術仍存在著諸多爭議，即使它已經獲得了諾貝爾獎。人類不可能，也不應該停止關于增強的任何研究。現在就對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下定論，嚴格禁止其研究和應用，似乎為時過早，過度敏感了。

這樣看來，兩種極端的觀點都是不理智的，我們應該設法尋求一條中間道路。在促進人類增強技術發展的同時，又可以避免其招致災禍，這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現在看來，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技術的研究和應用，僅由人類去自由定奪是不可行的，我們應該制定更加完善的法律法規和制度政策。這需要我們從政治、經濟、文化、倫理等多方面考慮，探究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的發展趨勢，并及時制定出相應的規范和限制制度。然而，任何法規和制度都有自身的缺陷和局限性，我們并沒有妄想可以簡單的通過法規和制度，就能完全規范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技術的研究和應用。但是，至少我們應該試圖通過法規和制度去消除社會詬病，即使部分難題最終無法被完全解決。就像我們無法阻止犯罪的發生，但是我們會一直利用法律的手段去抵制這些行為。如果人類只看重現實利益，丟棄法規和制度，那么將來一定會自食惡果。比如為了讓未出世的孩子擁有更強的能力、過更幸福的生活，我們決定對其進行基因增強，那么，一些無法預知的災難，可能會降臨在我們的下一代身上。

五、結論

不可否認，人類一直在進化之中，而且還會繼續進化。我們為了更快、更好的增強自身能力，不斷地尋求各種方式，從發明輔助工具，到服食滋補藥物，再到改良基因。人類的進化過程一向是緩慢的，是對環境變化做出的應對，而基因增強則是要違背自然規律，在加快增強速度的同時，加大增強力度。因此，我們現在應該認真地思考基因增強的意義和科學技術賦予我的力量。

基因增強作為一種新興技術，對人類能力的增強和社會的進步起著巨大的推動作用，它對人類生存和社會發展的貢獻是可想而知的。然而，它和其他科學技術一樣，在給人類帶來利益的同時，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科學技術是中性的，我們不能將科學技術的異化完全歸咎于科學技術本身。就像刀是為了方便人類生活而被發明出來的，但有些人卻用它來殺人。何況基因增強技術現在仍處于實驗階段，單就技術層面而言，它還是不成熟。我們現在還被諸多疾病困擾著，所以，以醫療為目的的基因增強對于人類來講，可能更為迫切。非醫療目的基因增強確實非常誘人，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還是應該將其控制在實驗室中，不易在人體上進行試驗，這是有違倫理且不安全的。現在，人類正面臨著人類發展的新時刻，我們必須將科學技術和人類倫理有效地結合起來。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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