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突然閃過的鳥;
在屋子里,我們把碗從桌上挪到案邊。
那時我們不知道水;以為碗是真的
墻壁里也會有一個碗,如同某個洞穴中
一定睡著個流浪漢,
我們洗它,擦干它,如同給自己洗臉、
洗手,擦干我們自己的身體。
我們裝糊涂,分不清洗的到底是哪個碗;
我們不知道碗的來路,碗的將來——
如同水在大地上流過,卷走泥土
眼睜睜望著它,閉上眼也帶不走。
一直以來,我們都不理解它的形狀
我們只看見一個圓形的孔口,連同一個空虛、
充滿又空虛的凹陷的中央。
我們唱歌;在樹木中找到它;在黑暗中
摸到它,喝光它里面的水。
一碗水端不平:我們禽獸似的跨進某人
的碗里,踩爛它,聽見他哭泣。
我們的食物只是乞丐碗里碰響的硬幣;
我們搞不清,它的邊沿究竟在哪里:
當它站上桌面,和它的同類站在一起
我們也只能死死地站著、盯著它。
我們洗:把碗翻轉過來,水珠不斷落下
如同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而當水聲喧嘩,這么多年一直喧嘩
碗就成為水中的小島。
我們洗。我們知道水是軟的,碗是硬的。
我們洗。我們的碗不會再大起來
而我們的手有一天會劇烈地顫抖。
“一生,我們都躲在碗背后,碗是那樣
堅定,碎裂的聲音多么清晰。”
我們的碗是水做的,泥做的,來自大地;
天空的樹枝早已插入我們的碗里。
我們看見碗在水里搖晃。我們看見
水在碗里搖晃。我們看見滿世界
要洗的碗、正洗的碗。
我們洗。使碗的身體保持清爽和光亮。
我們洗。直到一些情景化入永恒
——其實只是我們閃光的身體。
李兵詩一首
城北
車站的報紙舊了
換來一個服務員
新任丈夫頗老實
鯉魚水面練吐痰
只手剛繳了罰款
地鐵、地鐵——
誰都愛喊這一聲
刁民身上有勒痕
你褲兜內藏橘子?
可有橘子身份證?
平原原本愛大米
牧童遙指挖掘機
四野靜坐、要錢
三爺爺抱柱醉酒
左腳蓮花右針尖
可提議把這假的
都弄成為更假的
比如搞搞深挖洞
廣積糧、剝虎皮
意義均升華上墻
遍地皆沉痛之詩
不是災民莫來讀
這逝者從來如此
小情調重復取勝
萬象說不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