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在這個欄目里展示過的最具爭議的拍攝主題。能告訴我們為什么你要拍攝紐約布魯克林的納粹光頭黨么?
我沉迷于拍攝特殊群體和亞文化人群。實際上我沒有一個特定的感興趣的拍攝清單,更多時候是依靠一種感覺。我曾經試圖明確什么內容能打動我,但是這樣多半只會讓我失眠。所以多年來我學會了跟著感覺走,而不自問為什么。

你要怎樣找到照片中的人?取得他們的信任需要多長時間?
我在體育館向這些人做自我介紹,告訴他們我想做什么,并向他們展示一些過往的作品樣張。實際上我在美國的朋克文化熏陶中長大,對于其中有關種族傾向的場面并不陌生。在溝通的過程中,我直接告訴他們,我并不認同他們的信仰,但是我們可以一起聊到某些具體的樂隊,也許正是我這樣的背景在這樣的場合中派上用場,一般能很快取得他們的信任。
你肯定習慣了和拍攝對象建立密切的關系,但是你會和一個新納粹分子聊哪些事情?或者你能在哪種層面上和他們建立聯系?
事實上我并不贊同肖像攝影師必須善于與人交流并和模特建立某種關系的觀點。顯然,現在有很多著名的肖像攝影師因這些技能聞名,這也的確有利于他們的工作。但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當與拍攝對象一起工作時,我作為一名肖像攝影師能忠于自己。
因此這樣說來,我能夠接受很安靜甚至有些尷尬的拍攝過程。我認為你們媒體忘了一點,這些拍攝對象比你們認為的更接近常人,所以無論是否喜歡當時的第三帝國德國,我們為了打破僵局而選擇的對話并無不同。所以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討論了幾家中國外賣餐館和一些跟性有關的話題。
這些照片在哪些方面與你平常的自由攝影作品有所不同?
老實說,它們沒有什么不同,我幾乎所有的照片都是用同樣的方法拍攝的。我試著尋找一些吸引我的環境并將拍攝主題置于其中。對于自由拍攝來說,有時想一次過提供更多取悅客戶的選擇會讓人有些壓力,但除此之外我拍攝所有照片的方法都是一樣的。
你拍攝的時候會不會感到不舒服,甚至感到被威脅?你會如何處理這種感覺?

剛開始我不怎么確定是否安全,但是大約第一輪拍攝結束之后就覺得似乎沒有什么會威脅到我的安全。我在一個猶太家庭長大,朋友們覺得我“猶太味”十足,所以擔心的是萬一讓這些新納粹分子發現了怎么辦。
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我也準備好了應對,結果并沒有。我記得第一次站在納粹黨旗幟前的時候我的心跳有多厲害。在第一次拍攝裸體的時候也會心跳加速——那種感覺是類似的。
我拍攝的其中一個人的祖父曾參加過納粹黨衛軍,而我的祖父母輩們都是大屠殺的幸存者,甚至是大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這種立場和不同成長環境之間的諷刺意味非常濃厚,但我還是決定去拍攝納粹光頭黨。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通常使用什么器材拍攝這個專題?
我用保富圖閃光燈配上各種各樣的柔光箱,因為我覺得它們能最大程度地控制光線。在相機方面,我使用佳能機身配定焦鏡頭,并堅持使用三腳架,就好像我是在用4×5相機拍攝一樣。或許對于真正拍攝4×5照片的人來說這看上去很瘋狂且毫無意義。

其中一張照片很搶眼,在看似是他家廚房的地方,新納粹分子和他的寵物以及周圍環境產生了強烈的對比。在何種程度上你會不得不布置場景?
沒有什么是完全經過精心布置的。有時候我會舍棄畫面中的物品,比如說發現地上有張會分散注意力的紙。但是即便如此,幾乎所有東西都保持了它的原樣。雖然我不認為攝影等同于現實,但我并不擅長建立完全虛構的東西。
你的照片通過如此精致、藝術的方式進行拍攝,你有擔心過照片可能會“美化”了主旨嗎?
不。我只是為這些被剝奪了公民權的壞家伙們拍攝了不帶偏見的照片。我不喜歡拍成人們預想的暴徒們擺出幫派手勢,政客們有權有勢,性感女郎過于色情的樣子。我認為我的拍攝對象可以將其中一張照片貼在自己的墻上并對自己說“這是我最棒的一張肖像”,盡管有些人可能會對此感到害怕和厭惡,但還有另一些人可能會因為這些照片的記錄性而尊重它們。
你一度在你的網站上撤除這些照片,據猜測是為了保持低調。當你發表這些照片后,你肯定預料到會招來一定程度上的爭議。具體反響如何,它們對你有什么影響?
我從網站上撤除照片是因為我忙于在國外完成一項拍攝任務,沒有那么多上網時間來完全回應所有的詢問。但是當我一回到城里,照片也重新上線了。

真夠奇怪的,我的確收到過死亡威脅,來自猶太組織和納粹組織的都有。這讓我不禁會想,當你敵人的敵人成為你的朋友時到底會發生什么?
你想給那些正在思考如何應付看起來“困難”甚至可能令人不悅的拍攝主題的攝影師們什么建議?
老實說,連我自己都不會聽從任何我要給出的建議,我自己也夠混亂的。但如果非要說些什么的話,那我可能會說,不論你想拍寵物小狗還是這些納粹光頭黨,都要付出你百分之一百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