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aling Rio after Dark里約變形記

Pep Bonet這些記錄巴西變性人群的照片既直白又充滿人情味。這里是他的故事……

你是怎樣開始“生不如意”這個在巴西紀錄變性人群體的拍攝項目的呢？

“生不如意”的想法來源于我之前為NOOR圖片社拍攝的另一個項目。那是一個關于世界各地HIV病毒攜帶者和艾滋病人的拍攝項目。我最初到巴西是為了拍攝HIV病毒攜帶者和艾滋病人，不過當我接觸到變性人群體的時候就意識到這能成為反映人權、歧視和恐同現象的故事。所以我改變了自己的關注點。

一旦“找到”了自己的故事，你就應該立馬抓住講述的機會。我把這個項目稱為“生不如意”是因為對于這些變性人來說，生活不可能是美好的；身份認同、歧視，都將是伴隨他們一生的困擾，他們也遭受著來自家庭和巴西社會的排斥。

在拍攝這個項目時你有什么感受呢？

去年四月我在那邊拍攝了8天，先是在里約熱內盧，后來又到了巴西的東北部。每一個地方的情況都很不一樣。我可能會在一個充滿善意的同性戀俱樂部或者卡巴萊歌舞餐館先拍一會，半個小時后就跑到到處隱藏著危險的大街上。里約不是一個容易接受陌生人拍攝的地方，在剛到的前兩天我幾乎拍不出什么照片，因為我找不到正確的聯系途徑。我必須要盡最大努力去贏得拍攝對象的信任，對于任何你想得到的故事來說，百分之八十的努力都在于接近你的拍攝對象。

在那里的經歷讓我很震驚，所以也就能夠理解當人們看到我拍攝的這些照片時候的震驚了。我所呈現的只是我見證的現實的一小部分。我認為攝影要能夠讓人有所感悟，而一張有力的照片會在你腦海中留下揮之不去的印象。

你對于想拍到的照片有一個清晰的思路嗎？你想通過照片傳達什么呢？

拍攝前唯一明確的就是我要用黑白照片來講故事，至于其他的想法，在真正開始之前都沒有考慮過。我希望照片看起來很“粗獷”——我從來沒想過讓它們成為漂亮的人像照片——我也想放松對相機的控制，在拍的時候我不知道照片會是什么樣的。

你需要想方設法讓自己融進這個故事當中，嘗試著在每個環境中都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但也不要鉆牛角尖。一旦得到了拍攝許可我就會感到倍受鼓舞，如果你表現出足夠真誠的熱情和對他們故事的興趣，對方就會愿意向你傾訴。這些人生來是男孩但想成為女人，這樣一來許多一般人在社會上能夠享受的權利就不再對他們開放，這是我最關注的一點。我站在她們的一邊。

你一定到過一些很麻煩的地方吧？

里約的同性戀俱樂部滿是變性表演者、易裝癖者、進化論者和職業性工作者，不過我也會在街道上進行拍攝，如我先前所說，那是很危險的。在福塔雷薩（Fortaleza）我主要拍攝賣淫集中的地區，還有所謂的同性戀電影院。想要在這些地方拍照片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必須知道哪些人是你可以信任的，他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拍這些照片。有時候一旦一個人同意了讓你拍，其他人也會跟著同意，不過也有可能出現相反的情況——一個人拒絕了你，其他人也都拒絕你。

這些所謂的電影院和俱樂部其實都是地下場所，盡是各種捉摸不透的人。那里會放電影，也有更小的房間讓人性交。我必須要把相機藏好，必須想方設法拍到那些最能反映真實情況的畫面。有時候在一些變性人要接待客人時，我會詢問能不能跟著她進到房間里。那些客人很高興我去拍照片。不過在這樣的房間里拍照會很緊張。很多人會跟你拋媚眼，因為她們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那里的人對你是什么樣的反應——會歡迎你還是對你保持戒心？

一般來說那些俱樂部里的氣氛還是挺好的，因為我會跟一些愿意幫助我的人一起去，但在街上就不一樣了，幫派的成員在街上游蕩，人們會向性工作者扔石頭。我和非政府組織的人一起出去過幾次，逐漸的人們就開始相信我了，但你依然不能整晚待在那里，很容易被小偷盯上或被搶劫。

街頭的氣氛會突然之間改變，所以我總是不離座駕太遠，以防萬一可以迅速離開。不過在與我的拍攝對象相處的過程中也并沒有遇上過特別危險的情況，我去那里的原因在之前就和他們很清楚地解釋過。不過如果有人不想我在那里，我會馬上離開的。

你用什么設備拍照呢？你的拍攝方法又是怎樣的？

所有“生不如意”的照片都是用一臺尼康的D3S和一支28mm f/1.4鏡頭拍攝的。這是一支很老的鏡頭，現在也不太容易找到了。我喜歡淺景深為畫面所帶來的效果。當然，如果用一臺卡片相機來拍攝這樣的故事會更方便，我之所以鐘愛尼康D3S，是因為它在弱光環境下的出色表現。我經常在很暗的環境下拍照，我也不用閃光燈，所以拍攝需要很高的ISO設置。

一旦找到了合適的方式去記錄一個故事，我就盡量讓拍攝保持簡單。我喜歡接近去拍，這樣的拍攝方式讓我感到很自然舒服。不過，在拍攝這個項目的時候我往往會往后站，時刻提醒自己要展現出我所處的環境。

對于一張照片你考慮最多的是什么？

我總是尋找漂亮的光線、精彩的構圖，還有按下快門的合適時機。比如說在卡巴萊歌舞餐館的表演中，光線時刻在變，人群也在不停地移動，所以我必須非常謹慎地選擇拍攝時機。

我很喜歡在夜里拍攝，而且也很喜歡反差大的照片。這個系列的所有照片都是在夜間拍攝的，因為所有值得記錄的事情都發生在夜幕降臨之后。這就意味著我要改變正常的習慣適應晝伏夜出的生活。

我拍了數以千計的照片，最后選出160張送到NOOR圖片社。選擇用哪些照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每張照片都有故事在里面。我會在拍攝和最終選片之間留出一段間隔時間，也會詢問別的攝影師和朋友的意見來幫助我做決定。我覺得看自己的照片看得過多是沒有益處的。

這個項目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你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

我相信那些最成功的故事是能夠讓你夜不能寐反復思量的，對于這個項目我就是如此沉浸其中。很明顯的，通過這個拍攝項目我開始了解這些人，了解她們不同的性格，她們也都開始了解我。我很想切身體會她們所經歷的現實，這樣我才能通過照片呈現給觀者。

對于拍攝這樣的故事，你很難不讓自己身陷其中，因為你是帶著感情拍攝的。這個項目給了我動力繼續關注變性人群體，希望下次會是在智利。不過下次我會嘗試去采訪我遇到的人們，這樣觀眾就能在看的同時聽她們講述自己的生活是怎樣的。我十分相信通過攝影師的視角和攝影的力量能傳達這種現實。我希望我的照片能夠自己講述它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