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三危山,由金黃變成彤紅,似熊熊烈火燃燒,壯觀至極。這樣的景色,不知曾感動過多少人?這里邊肯定有樂僔、法良,有李丁隴、張大千、于右仁、王子云、常書鴻、段文杰……在這片山坡上,有許多造型各異的泥土結構的佛塔,大多是不知主人姓名的“舍利”塔,它們與莫高窟隔河相伴。我在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角度為它們拍攝了不少照片。我的同事中有人忌諱不拍它們,而我卻以極大的熱情反復拍攝。歷史上不是有許多禮拜佛塔的故事嗎?我的拍攝也算是一種新型的禮拜方式吧。
此刻,這些佛塔拉著長長的投影,似一個個偉人佇立在那里。忽然,我覺得它們就像一群鮮活的人在散步,那三五一組的仿佛就是常書鴻、董希文、潘絜茲……他們在那里對話,在談如何得到民國政府的支持,如何將保護工作持續下去;那兩個一組的,就如兩個長胡子的老頭——張大千、于右仁在竊竊私語,他們面對滿目蒼夷、流沙堆掩的石窟擔憂啊;那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定是李丁隴,他是孤獨的,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更沒有人知道他是拉開臨摹研究敦煌壁畫序幕的第一人;之后常書鴻帶著妻女來了,他的后面跟著那么多的追隨者,一住就是幾十年……
在莫高窟眾多的塔林里,有一個屬另類,那就是道士王圓箓的,它建造在莫高窟對岸目前最為顯眼的地方。當游客來到莫高窟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了。在這“第一道風景”前,我常聽到游客激動地問導游:“這個是什么佛塔呀?”導游回答:“那不是佛塔,是一個道士塔,是發現藏經洞的那個道士的?!辈恢朗怯慰蛡冎浪臍v史,還是從導游那鄙視的口吻中得知這個塔不值得細看或禮拜,便不去看了。倘若有人真像阿育王那樣虔誠拜異道之塔,它會怎樣?說不定也會像323窟壁畫故事所描繪的那樣——轟隆倒塌。
莫高窟給我的記憶太深,那些高高低低的佛塔不僅留在了我的相機里,而且永遠矗立在我的心中。
(陸志宏,1960年生。1980年畢業于張掖師專美術系,1988~1990年進修于中央美院。甘肅畫院院長助理,一級美術師,甘肅美協理事,中國美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