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仿佛聽見,他們高朋滿座的客廳里,杯底喝盡,連珠的笑聲中浮沉著杯盤碰撞響。我們仿佛看見,他們細心研究恢復古建筑典籍的本來面目,他們靈巧的手指駕馭那支筆穿梭于技術細節之間,中英文一樣典雅。我們還看到,已經消失的中國古建筑終于在民族意識中重新獲得其應有的地位。我們也感受到,他們在漫長病疾苦痛中,從未放棄的幽默和剛毅。
——費慰梅《中國建筑之魂:一個外國學者眼中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婦》
梁思成與林徽因兩人都降生在二十世紀初期傳統與現代沖突、地位搖擺不定的中國。倘若我們從遠處俯視二十世紀中國歷史,便不難發現,這是一個驚人虛擲的世紀:虛擲了機會,虛擲了資源,也虛擲了生命。外敵侵占的苦痛,更加上國內政治的惡化,怎么可能產生有序的國家建設?個人的創造力、知識的探索,又怎么可能廣泛流行?
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故事,從一開始似乎就印證了上述的悲觀省思。千重萬疊的社會浪費,打亂并吞噬了他們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這個世界就是不留給他們任何呼吸的空間。
1901年4月20日,梁思成出生于日本東京,那是他父親梁啟超因“戊戌政變”失敗后亡命日本的第三年。梁啟超給他取名“思成”,希望他多思而事業有成。在父親的影響和督促下,梁思成自幼就攻讀《左傳》、《史記》等古籍,對中國古代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915年,梁思成考入清華學校。
林徽因改變其一生
美麗聰慧的林徽因對梁思成的一生有莫大影響。
1920年,據說是為擺脫徐志摩的追求,林長民帶著林徽因從英國回到了北平,19歲的梁思成第一次見到了17歲的林徽因。當他敲開林家的大門,一個小仙子一樣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目光如水晶瑩,第一眼便深深地打動了他的心。
他們的兒子梁從誡后來回憶說:“當我父親第一次去拜訪我母親時,她剛從英國回來,在交談中,她談到以后要學建筑。我父親當時連建筑是什么還不知道,我母親告訴他,那是融藝術和工程技術為一體的一門學科,因為父親喜愛繪畫,所以也選擇了建筑這個專業?!本瓦@樣,兩人因建筑而走近。1924年,梁思成和林徽因共赴美國費城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建筑史教授古米爾對中國建筑史非常感興趣,并向梁思成詢問有關情況。梁思成這才發現中國建筑史的研究是一片空白,恰好在這時,梁啟超給梁思成寄了一本新近發現的古書《營造法式》,作者是宋徽宗的工部侍郎李誡,著于公元1100年。它完整地記錄了當時宮殿建筑的各種建造圖例和標準,是迄今為止中國最早的一部建筑標準手冊。盡管里面有太多的術語無法讀懂,但古人的智慧令他驚嘆,他由此定下了研究中國建筑史的志向。
中國古代建筑研究的先驅
為了全面研究中國古代建筑,需要更廣泛的搜集資料,梁思成與林徽因以簡陋的交通工具,奔波于窮鄉僻壤與山巒溝壑中,從事艱辛的古建筑踏勘與測繪調查,對中國古建筑研究做開拓性的工作。1934年通過實地調查與測繪完成了《清式營造則例》。這是梁思成的第一部著作。他把中國清代的建筑樣式、結構、裝飾做了科學的分析并用現代建筑的圖表示出來,使后人對古建筑有了科學的認識。1945年,二人合著的《中國古代建筑史》問世,這部著作總結了中國古代建筑的發展歷史、規律、特點與西方建筑進行比較,從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進行了科學的分析,其學術水平達到了前人所沒有達到的高度。迄今此書仍以其先例精當、引文浩博、文字精煉而獨樹一幟。
國徽,以及人民英雄紀念碑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莊嚴、挺拔、凝重、壯麗,高高懸掛在天安門城樓上,懸掛在共和國每一處莊重嚴肅的場所。梁思成和林徽因是國徽主要設計者之一。
1949年7月,全國政協成立后,立即公開向全國及海外僑胞征求新中國國旗、國徽的圖案及國歌詞譜。國徽征稿結束時,共收到900多件設計圖案,但都未被選中,政協籌委會決定把設計國徽的任務交給清華大學和中央美院。那一年梁思成和林徽因的身體都不太好,幾乎輪流生病,但他們還是和大家一遍遍修改圖案,當年新林院8號梁思成夫婦的家,其實就是名副其實的國徽設計中心。經過幾個月不分晝夜的奮戰,國徽圖案終于誕生了。而梁思成和林徽因卻在終評的前一天雙雙病倒了。
梁思成的名字,還和人民英雄紀念碑緊緊聯系在一起。新中國成立之初,北京市都市計劃委員會向全國征求紀念碑設計方案。梁思成得知,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某方案已在天安門廣場建起了大比例的模型,顯示為一個有門洞的大臺子上頂著一巨型石碑。眼見這一模型即將付諸實施,他焦急萬分,帶病給北京市長彭真寫了一封信,詳細闡述了他對紀念碑的設計意見。他認為,天安門是廣場上最主要的建筑物,人民英雄紀念碑是一座新的同等重要的建筑,兩者絕不宜用任何類似的形體,因此,人民英雄紀念碑不宜放在高臺上,而高臺之下尤不宜開洞。他的意見受到了彭真的重視,后來的人民英雄紀念碑也基本采用了梁思成的具有中國民族特色又有極高獨創性的構思。我們現在看到的紀念碑莊嚴、凝重,又不失雅致和優美,它大致來自于梁思成的設計方案。
致力保護北京老城
“古建筑絕對是寶,而且越往后越能體現出它的寶貴。但是怎樣來保護它們,就得在城市的總體規劃中把它有機地結合起來,不能撞到誰,就把誰推倒,這是絕對不行的……城市是一門科學,它像人體一樣有經絡、脈搏、肌理,如果你不科學地對待它,它會生病的?!?/p>
這是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當年在清華大學任教時經常跟學生們說的一句話。近些年,隨著城市建設的推進,隨著古建筑保護與城市規劃、建設的沖突愈來愈引起人們深層次的思考,社會上出現了一股“梁思成熱”。
早在1950年2月,梁思成就和居住在南京、曾留學英國的著名建筑家陳占祥一起遞交了《關于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位置的建議》,即著名的“梁陳方案”。方案提出在舊城外的西側另辟新區,這樣,舊城留下,新建一個新中國的政治心臟,而一條便捷的東西干道連接新舊二城,如扁擔一樣擔起中國的政治心臟和中國的城市博物館。
如今,斯城不在,我們只能借助想象來完成對它的懷念了。
編輯 朱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