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1927年出生,讀過4年私塾、3年學校。我父親譚全科長期在外打工和參加革命活動,家里由母親胡軒主持家務。因家境貧寒,我從小就要幫助家里干活,鋤地種菜、砍柴等。家族的叔伯兄弟都在香港,只有我們一家在鄉下,人寡勢弱,常常遭到土豪惡霸欺凌。我家曾兩次遭到土匪搶劫,財物被搶劫一空。一次我母親向拆房子的工人買了幾百塊磚,當地惡霸卻誣陷說是我母親偷磚,揚言要拉我母親游街示眾,我找舅舅出面與惡霸談判,結果賠了500元才把事情了結。
面對日寇的侵略和土豪惡霸的欺凌,1943年,在父母的支持下,我懷著家仇國恨參加了廣州市區游擊第二支隊,從此走上了革命征途。
一
入伍后,我被分配到駐大岺村的部隊。部隊共有二十余人,任務是為該村駐守三個炮樓,一個在村前,一個在村后,一個在山頂。我們晚上駐守炮樓,白天集中學習,由政訓員吳聲濤同志上政治課,講共產黨情況,講革命道理和國內外形勢等,以提高同志們的政治思想覺悟,提高對共產黨的認識,堅定革命信念,增強勝利信心。大家深受教育,覺悟大為提高。
值得強調的是,當時生活非常艱苦,吃不飽,穿不暖。村里為部隊提供了每人每天一斤米,但為了節約糧食給主力部隊,我們每人每天只吃半斤米,有時連菜都沒有,只吃白飯。冬天我們只有單衣穿,沒有鞋子,幾個人同蓋一張舊棉胎。同時還缺醫少藥,生病靠采集中草藥治療。我患瘧疾,沒有特效藥,每隔一天就發作一次,渾身發抖,用土辦法治療一個月,沒有效果。最后我就與瘧疾對著干,發病的當天,扛著一袋大米,走三十里路,送到大隊部,結果當天沒有發病,瘧疾被戰勝了。我患了疥瘡,沒有特效藥,就到河里讓小魚吃啄疥瘡的潰瘍,也收到較好的效果。當時生活雖然艱苦,但我精神飽滿,情緒樂觀,經受了艱苦生活的考驗。在黨的培養教育下,我當年光榮地加入了共產黨,成為一名共產主義戰士。
1944年初的一天,地方反動勢力集結大批人馬向大岺村發動進攻。為保存實力,駐守在大岺村的部隊當晚冒雨撤出大岺村,回到大隊部。
回到大隊后,我跟隨大隊,行軍打仗,經受了戰斗的考驗。我曾參加了兩次夜襲新造鎮政府的戰斗,第一次活捉了偽區長冼堯甫,參加攻入在市橋的日偽軍巢穴,俘虜偽軍100余人,繳獲槍支190余支、子彈萬余發,大漢奸李輔群帶著衛隊,爬上汽艇倉惶逃跑,進攻新造和市橋給日偽軍以沉重打擊。此外,游擊隊還襲擊了大龍圩,消滅偽聯防隊。
二
我特別難忘的是植地莊戰斗。1944年7月26日,日寇接到特務告密,獲悉我主力部隊在植地莊宿營,駐廣州石榴崗的日軍集結了500余人,由吉田指揮官率領,乘夜遠道奔襲植地莊。當晚深夜占領村后的各山頭,拂曉向我部發起進攻,輕重機槍向我突圍部隊猛烈掃射,有的同志不幸中彈犧牲。
當晚,我站完最后一班崗,正躺下休息,突然聽到密集槍聲,立即起床背上子彈帶,沖到村后,大部隊和我班的同志都不見了,只見十多個干部、戰士、衛生員等在竹林下徘徊。不知誰叫“譚燦,你識路,你帶頭向前面山頭沖上去”,我們從山腳沖上去不遠,聽到山頂上有鬼子的嚎叫聲,立即退了下來。我們又沖向后面一個山頭,也是同樣情形,只能又迅速退下來。
這時,我們感到已經被敵人包圍。在這緊急關頭,二支隊副政委兼政訓處主任李海同志率領大家向村前的小山頭突圍,通過一片稻田后,迅速向山頂沖上去。當沖到半山時,我們被占領山頭的鬼子發現了,機槍馬上掃了過來,密集的掃射打得沙石橫飛。有的同志不幸中彈犧牲,大部分同志迅速越過山頂,向山下走去,從而沖出了敵人的包圍。突圍后我們走到了員崗,然后乘小艇到達草頭沙隱蔽,當晚又乘小艇渡江回到草塘宿營。次日與大部隊會合,才知道當天有八名勇士英勇頑強,機動靈活,打退了鬼子多次進攻,保衛了植地莊。戰斗中,我部擊斃擊傷鬼子包括多名軍官在內共七十余人,我部在突圍中也犧牲了包括大隊長衛國堯在內的48人,重傷22人。植地莊一戰,粉碎了日寇企圖一舉消滅我部的妄想,開創了堅守陣地、以少勝多的光輝戰例。
三
植地莊戰斗后,我被安排到西海軍政訓練班學習,內容包括政治、軍事、哲學和國內外形勢等,在政治思想理論等各方面都有較大收獲。學習結束后在特務小隊擔任服務員,后又調到林岳中隊當服務員。
1945年初,日偽軍對我禺南游擊區進行大掃蕩,妄圖消滅我主力部隊。林岳中隊也隨從禺南撤退的部隊撤退到西海,敵人繼續追擊,我們連夜渡江至島洲。當晚,支隊領導決定西挺粵中,少數人留下堅持斗爭。我們這個班被留下來,在基圍的茅房里隱蔽。在日偽頑的夾擊下,我們處境非常困難,實在難以堅持下去。據此,領導決定將人員疏散,自尋出路。當晚,部隊人員全部集中,把槍支捆扎好,丟到河里埋藏,然后每人領了30元路費,含著眼淚離開了部隊。
我與兩個同鄉坐在基圍邊,等到天亮,頭戴破草帽,雙腳沾滿泥巴,打扮成農民模樣,走到雞洲,通過鬼子崗哨檢查,隨即乘小艇經沙灣,市橋回到六舅家躲避。經了解沒有安全問題后,我由二舅先后安排在新橋和大龍圩當鋪做工。不久,我得知從順德潛回禺南的領導在伯父家隱蔽,我向他們匯報了從順德疏散回家的經過,領導決定將我的組織關系交給在孔姓教書的黃瑾中同志。當時,交給我的任務是收集情報,并約定了聯絡暗號,但直到1946年3月,一直未見組織派人與我聯系。
經過兩年多的艱苦生活和戰火的鍛煉和考驗,我由一個普通農民成長為一個自覺的革命戰士。
四
1945年抗戰勝利,我父親和伯父譚其科回到香港。我擔心失去組織關系,于1946年3月也前往香港,尋找組織。經過伯父了解,我的組織關系聯系人仍在國內,我于是重新入黨,在黨的領導下從事工運工作。
在港期間,我由伯父介紹,在一英軍宿舍看門,后來又被派到啟德機場看工廠、倉庫等。當時我的工資較高,每月港幣140多元,生活比較寬裕。在港兩年時間,我堅持讀書看報,經常關注國際形勢和解放戰爭的發展變化,始終按照黨員的標準要求,堅持政治信仰不動搖,堅持革命者本色不改變,不貪圖享受,不隨波逐流,隨時準備重新拿起武器,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
1946年,全面內戰爆發。在新的形勢下,廣東恢復武裝斗爭,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我放棄了安逸的生活,于1948年3月毅然辭工告別繁華的香港,回到粵中人民解放軍新高鶴總隊,參加解放戰爭。1948年8月,我所在部隊改編為粵中縱隊第六支隊,我先后擔任服務員、指導員、教導員,參加了夜襲新會棠下、攻入高明縣城、襲擊開平單水口、配合縱隊獨立團攻入鶴山金崗圩等戰斗。1949年10月8日,我們六支隊與南下大軍會師,次日入城接管肇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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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其科:紅色家庭的領路人
抗戰時期,廣州番禺區石基鎮大龍村譚坊九兜巷一個大家庭共有14人參加了抗戰,其中9人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廣州市區游擊第二支隊,其他人也在不同的戰斗崗位和工作崗位上,為抗日戰爭和革命事業作出了積極的貢獻。譚其科就是這個紅色家庭的領路人。
譚其科,1890年出生于番禺,因家境貧寒僅讀過兩年私塾。他13歲時在廣州一家理發店做雜工,在廣州接受了革命思想的洗禮。后追隨孫中山,曾當過朱執信衛隊隊員,參加了孫中山的中華革命黨討伐廣東督軍等革命活動,之后在總統府擔任孫中山的保衛工作。
譚其科早在1918年就與林鏘云等人籌建香港洋務工會。經過多年的努力,洋務工會于1921年正式成立,這是香港最早成立的工會組織,在香港頗具影響力。洋務工會成為工人階級的維權團體、宣傳革命思想的陣地。譚其科先后參加了1922年香港海員大罷工和1925-1926年省港工人大罷工。1927年蔣介石鎮壓工人運動,屠殺共產黨人,香港洋務工會受港英當局限制,被迫停止公開活動。1937年蘆溝橋事變后,全國一致抗日,洋務工會才恢復了活動。之后,譚其科積極參加為抗戰籌募經費的活動,支持洋務工人回國參加抗日隊伍。
1942年,譚其科帶領全家回到番禺鄉下,以賣煙為掩護繼續為黨做地下工作。他與妻子布淑芬經常接待和掩護廣游二支隊的指戰員。為了抗日,他除了送長子到延安外,還先后送二子譚灼賢、三子譚灼炳、大女兒譚麗英到廣游二支隊參加抗日,他本人也在1944年參加了這支抗日隊伍。此外,他還引領七弟譚七科,侄子譚燦、譚灼添、譚灼溢參加了廣游二支隊,通過地下黨將譚七科的長子譚灼芬安插到鐘村等地,以教書為掩護從事地下工作和抗日活動。他還介紹了同鄉譚斌、曾錦宅等多人參加二支隊。
1945年香港光復,譚其科按組織指示回到香港,擔任香港洋務工會主席、港九工聯會副主席,繼續從事工人運動,為調解勞資糾紛、改善洋務工人的生活待遇,爭取合法權益和支持工人罷工斗爭而努力工作。他還利用承包的“軍政游樂場”作為地下黨活動的場所,在此召開地下黨的會議,和安排地下黨員工作。
新中國成立后,譚其科回到廣州,擔任中國海員工會華南區工會副主席、廣州市總工會經審委員會主席,1954年當選為省第一屆人代會代表,1955-1963年間先后任廣東省第一、二、三屆政協委員,繼續為新中國的工會事業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