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影事—最早的中國影像

[編者按]

2012歲末，《前塵影事——最早的中國影像》在國內開始巡展。此次展覽展出了最早的中國影像和早期的攝影器材，這里選登的是展覽中的部分作品，希望對于讀者了解中國早期金屬版照片的影像特征和媒介形態有所幫助。

1839年8月19日，法國法蘭西學院發布攝影術，并且免專利費向全世界推廣，攝影術得以在全世界普及開來。1843年，法國海關官員埃迪爾（Jules Itier）乘船出發，來到中國的廣東沿海地區，拍攝了一些中國風土人情的照片。這些金屬版照片還有三十多張，連同埃迪爾在當年撰寫的拍攝日記，保存在法國攝影博物館里，從來沒有到中國展出過。

通過這次展覽，使得中法兩國人民通過照片和文字，重溫這段歷史，親眼目睹這些最早的中國影像和早期的攝影器材，感受到攝影術發布的偉大和對人類做出的巨大貢獻。

2012年是法國發明攝影術173周年，也是埃迪爾中國之旅170周年。可以通過這次展覽，讓中國的觀眾看到最早的中國影像，通過攝影家的日記，感受到當時的風土人情。再加上專家的講座和古老攝影器材的展示，了解攝影術發布和攝影術演進的歷史。

埃迪爾到中國拍攝的照片，使用的是第一代攝影技術，是直接在金屬版上拍攝出正像照片。他所使用的是第一代照相機，也就是木制銅鏡頭的“抽屜式”調焦相機。所謂抽屜式，是指這種相機上有大小兩個木制機身，套裝起來，調焦的時候抽動兩個機身，使得鏡頭到機身后面磨砂玻璃取景器的距離發生改變來調節焦距，直到磨砂玻璃上的景物逐漸清晰，再開始拍照。

當時拍攝前的準備工作十分復雜，需要事先打磨金屬板，打磨得光亮透徹，然后再在光敏箱里用碘蒸氣熏，制成可以感光的感光版。然后放在相機機身后部的磨砂玻璃的位置上，開始打開鏡頭蓋曝光，經過十分鐘左右的曝光，拍攝結束。再在水銀蒸氣上熏，影像逐漸顯現，再用定影液定影，拍攝過程才初步完成。

在攝影術發布的初始階段，這批中國最早的照片拍攝是十分困難的，但更加困難的是這批照片的保存。它們能夠留存到現在，使得我們能夠親眼看到這些影像的原照，實在是一個奇跡。

根據埃迪爾的日記所述，他在給一些中國人拍照之后，被攝者都很興奮和驚異，對這種真實記載自己身影的影像充滿了好奇和渴求，所以都請求埃迪爾把照片送給他們。對于中國人的所求，埃迪爾都很友好地予以滿足，把拍攝好的照片送給了被攝者本人。我們知道，最早的照片是直接在金屬版上顯現正像的技術，每次拍攝只有一張，因此絕對沒有一模一樣的與原版相同的其他金屬版照片。所以埃迪爾把原照給了被攝者，他自己手里就沒有這張照片了。他在拍攝時，有幾次留了個心眼，拍攝了兩張，一張送給被攝者，還有一張自己留了下來。當然，這兩張照片場景相同，但瞬間不同，是在同一場景下拍攝的兩張照片。

根據埃迪爾日記的記載，應該還有一些照片留在了中國人手上，準確地說，是在1844年間，留在了中國廣東、中國澳門的一些中國民眾手里。照理說，這些民眾應該把照片拿回家，掛在墻上，或者是收藏在柜子里，妥善保存起來，留下永久的紀念。但是據我們所知，這些留在中國民眾手里的照片，沒有一張能夠保存下來，更沒有留存到現在。

反而是照片的拍攝者埃迪爾先生，把他在中國拍攝的照片，乘船運回法國，精心保存了170年，然后完整地展示出來，展現了最早用照片記載下來的我們中國的風土人情、精神面貌。我們可以想象一下，沉重的一摞一摞金屬版影像，在9個月漫長的海上旅途中，在狹小的船艙里，上下顛簸，相互磕碰，畫面摩擦，保存工作有多么不容易。再加上海風的侵蝕，潮濕的氣候，金屬版的氧化……，一切不利因素都對我們最早的中國影像起到了不可逆轉的破壞作用。然而這些都被埃迪爾先生一一克服，把這批金屬版照片完好地帶到了法國。

然而，到了法國才完成了照片保存的第一步，下面還有漫長的170年的歲月考驗著這批最早的中國影像。埃迪爾先生回到法國后，繼續在他的海關任職上工作，最后在馬賽海關關長的位置上退休。埃迪爾育有一子一女，他的兒子又生育了12個子女，到了現在子子孫孫不可勝數。令人可敬的是，這些不計其數的埃迪爾的后人和他們的家庭，都像是保護自己的祖先、自己的家庭照片一樣，把這些拍攝自中國的影像一代一代地完好保存了下來，最后交給了法國攝影博物館。

埃迪爾從中國回國后，把他在中國所寫的日記付梓出版。在這本出版的日記中，埃迪爾用他在中國拍攝的照片作為插圖。但是這個照片插圖，與我們現在所理解的照片插圖有著根本的區別。因為當時的印刷技術，還不能夠把照片直接制版印刷到紙張上。主要原因是當時的照片是第一代攝影術，是金屬版照片，直接制版在當年是無法解決的技術難題。因此埃迪爾的日記中所引用的插圖，是雕刻版技師以埃迪爾在中國拍攝的照片作依據，雕刻出刻版，然后用這塊刻版來印制插圖的。這就比以往的根據畫家的手繪畫雕刻出來的刻版要準確得多。因此埃迪爾日記中的插圖，是當時最準確地描繪中國景物的插圖，西方的讀者，也正是根據這個插圖，對遙遠的中國有了初步的認識，而在當時的交通條件下，到中國旅游對每一個普通的西方人來說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因此我們也可以理解，埃迪爾的中國之行和他在中國拍攝的照片，在西方所產生的影響力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