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的箴規 勵志的歌謠

紅塵中為你和一曲歌謠

林小耳

哥哥，我要為你擦亮銹劍

引出幾絲星光，替你溫一壺好酒

你且飲七分入腸

風從哪一片原野吹來

遠比酒氣更為迷人，你嗅見草香

世界持續消瘦，天涯的盡頭

兩千年前的傳說至今游走

虞姬和烏騅都已成云煙，哪管它世事

白云蒼狗，你只在紙上成就

自己的江湖。你一直就是霸王

哥哥，你坐擁的城池

塵世的浮華被一再抽走

我不是美人，舞不出傾城水袖

但我還有歌喉，只等一場

高過人世的雪

哥哥，利劍已經出鞘

醉意亦有三分

紅塵中愿為你和一曲歌謠

邀你擊缶，要看愁字

一筆一劃撤退下你的眉頭

林小耳，福建寧德人，原名林芳，常用筆名有花之痕、林寞離、林子、林小耳等，福建省作協會員，現已有百萬字發表于全國近百種報刊，部分作品被《讀者》、《青年文摘》、《微型小說選刊》等二十余本暢銷叢書收錄，詩作多篇發表于《綠風》詩刊、《青年文學》、《中國詩歌》等。

最先讀到林小耳的作品是在《教師文匯·百科知識》2009年第9期雜志上，那是一篇關于矯正孩子中學時代情感問題的小小說，篇名叫《老師，我愛你》，是用“花之痕”的筆名發表的。作品告訴我們，林小耳應該是一個心地細膩的教育工作者。事實告訴我們的遠不止這些，她應該是一個處于特別狀態下的特殊女子——自憐、慈悲、敏感、情牽微毫，常常逃不開心靈之籬柵，揀選高明的文字跳舞，讓情感和魂靈在現實生活中尋找舞伴。她所寫下的大量小說、詩歌和散文都顯現出一種綿柔的嫵媚，一種率真的美麗。

她的小說創作，超越寫作常見的時尚主題模式與自敘體的表達方式。看取人生有深度，切入生活有力度，超常的立意，加上她在情感細節上猶如繪畫般的細細描摹，使得作品顯得青春而沉穩，讓人在為之驚異中受到人生感悟和啟迪。她的詩結構小巧，像用小瓦罐制作的盆景，放大了，有可能是一株巨木；其語言的纏綿與炙熱，既像蝴蝶的觸須撥弄人的心房，又像一把溫柔的利劍刺向你的胸口，沒有傷痕，卻有痛的感覺。

《紅塵中為你和一曲歌謠》是她這一題材詩歌中最為尋常的一首，全詩幻化和活用“霸王別姬”的典故，將現實生活中內在的女人情懷外現得淋漓盡致，詩歌極力用一個女性的柔情接濟思想苦悶和彷徨者的心靈渴望，流露出對現實生活銷蝕英雄樂觀主義精神的隱痛和呼喚。詩歌用鑠星的劍光、喑啞的歌喉、蕩滌塵埃的白雪再現出一個紅塵之外的江湖領地，引領你在疲憊的現實生活中尋找精神棲息的處所。在這首詩歌中，物質與精神，現實與理想，孤獨與歡聚，成功和失敗，都得到最好的詮釋和批注。夢想的折墮，愛情的隕滅，縹緲的舊事，原來都是可以搭載掛帆的航船在現實生活中前行的。

第一節運用“銹劍”、“草香”之典，讓人置身于“霸王舞劍”和“虞墳草香”的“垓下”，從而營造出一種孤獨、悲壯、凄美的意境。詩人將自己幻化為溫婉柔情的“虞姬”，箴規英雄路短的“霸王”，利劍不應入鞘，悲愁亦不應斷腸。“銹劍”、“酒氣”與“星光”、“草香”這一矛盾的糾結成為整首詩的“羈絆”。“星光”與“草香”又透露出希望和美好，字里行間流露出一種“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情愫。

第二節幻化“虞姬”、“烏騅”為陳年往事，說明世事變遷，曾經的過去不能如初，已成煙云，世俗和功利，正沖擊和湮沒著人們的愿望和憧憬。一些在愿望和憧憬中掙扎和苦斗的人的價值往往被輕視和忽略，“江湖”孤獨，“霸王”路短。能孤守“江湖”、抖劍“江湖”、傲據“垓下”、雄稱“霸王”的人的落魄與可敬，躍然紙上。這是作者給那些在現實生活中看似不如意的“霸王”和出的一曲贊歌。

第三節繼第二節駐足洄嘆于紅塵，但卻又置身于紅塵之外，是上一個“廣角鏡頭”中的“特寫鏡頭”，對象由前節的世事到“霸王”坐擁的城池，浮華抽空。“他”不是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因為現實中的普世價值觀常常“跟風”，崇高的精神和真正的藝術或許存在于較高的境地，與之相伴的常常會是孤獨，只有能耐住寂寞、堅守方城、揮劍斷取的人，才能了悟所獲，誠如勾踐和姜尚。精神和藝術的回歸，也需要更多的追隨者“舞水袖”、“放歌喉”，抑或還需要“等一場高過人世的雪”。詩歌在寄情繪形中閃爍著思辨的智慧。

第四節的“利劍”與第一節的“銹劍”遙相呼應，成為詩歌的“頸”、“底”，讓第二、三節的“紅塵”與“江湖”成為這壺中的河山和世界，盛裝著孤獨、憂愁、無奈、彷徨、激越、奮進、期盼……由此使詩的結構變得精巧玲瓏，又不失五味豐盛；第一節的“七分入腸”與第四節的“三分醉意”暗相扣合，使人物也變得形象豐滿，而又不超脫現實，該柔情似水的就讓她放縱形骸，該拆卸裂變的就讓他蛻脫殼疥。“霸王”舞劍，“知音”和唱是亮調的極力穿透和渲染。“擊缶”一詞形象悲愴，卻又在“曲高和寡”的窘況中流露出奮進和激昂。一個“愁”字，虛物實化，諸多的人世滄桑和悲痛，一字了了。人生苦短，事業路長，逆水撐舟，尋進丈到，攻堅御難，堅持就贏，兵逢狹路，亮劍者勝。結尾之處，詩歌不光只是道出了一種擊退愁苦的方法。

對于這首詩，你可以把它當作箴言規勸詩來呷吸，也可以把它當作暢酣淋漓的情愛詩來啜飲，假若你把它當作一波三折、步步為逼、環環相扣的敘事詩來存留，也不會錯，那紅塵的紛雜、江湖的孤獨、城池的頹廢，那虞姬的水袖、霸王的劍光、烏騅的嘶嘯伴合著“我”的歌喉和缶鳴；還有那散發著清香的虞美人草……無不會讓你幡然游弋于現實和理想之中。讀它，猶如品茗，任何角度的體味也許都是附加的和不準確的，還會余留諸多情感再寄的空間。但是，能擷取生活中特有的情感素材，描摹深邃遼遠的詩歌意境，字里行間流瀉出濃郁的中國式書卷氣息，是中國詩歌乃至這首詩耐人咀嚼的一般特征，拋棄中國詩歌的這一特點，對這首詩的解讀可能寡淡無味。我們讀它，最好用高亢渾圓的晉語和秦腔；我們唱它，最好用高亢嘹亮、氣韻悠長的東北賣調和陜北信天游，這樣能使“哥哥”那一聲長呼更有震顫力。

［作者單位：湖北省當陽市廟前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