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黑瓜就開始放牛了。露水很重,黑瓜牽著牛繩在田埂上還沒走多大一會,鞋子還有褲腿都濕了。黑瓜干脆騎到牛背上。
騎著牛,聽著牛吃草的噗噗聲,黑瓜覺得特落寞。
黑瓜掏出笛子,橫到嘴邊:
跑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喲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喲
……
黑瓜正吹著,忽聽見不遠處的田埂上,也有人在吹這首《康定情歌》。會是誰呢?黑瓜犯起了嘀咕。黑瓜知道,隊里會吹笛的,除了他,沒有什么人呀,難道是她……
黑瓜在跟麥苗好時,聽麥苗說過,水蓮笛吹得好著呢。這樣想時,黑瓜精氣神就足了。再吹笛時,笛音里就滲著些許挑逗。可讓黑瓜沒有想到的是,對方似乎更大膽些,連那歌詞都改了:
田埂那頭的黑瓜
人長溜溜的好喲
水家溜溜的小妹
看上溜溜的你喲
……
是水蓮?黑瓜高興起來。
黑瓜邊吹笛邊拍打著牛屁股,急急往水蓮那兒趕。只是那點距離,好像永遠也縮短不了。黑瓜明白了,水蓮是存心要保持距離呢!
東方泛起魚肚白。
黑瓜看見水蓮了。水蓮騎在牛背上,兩條黑黑的長辮子在晨風里晃動著。見黑瓜在看她,水蓮對著牛屁股猛抽幾鞭子,那牛就顛顛地跑起來。黑瓜仿佛看見水蓮胸前那一雙小白兔在蹦蹦跳跳的。
這天上午,黑瓜窩在家里,沒有出工。黑瓜是在給水蓮寫信呢。黑瓜念書不怎么樣,這寫起信來,可就覺得太累了,但黑瓜還是寫出來了。下午出工,找機會塞給水蓮。黑瓜這樣想著,心里就美美的了。
更讓黑瓜美的,是水蓮見了信后,沖他吐吐舌頭,轉身跑開時,撂下的一句話。水蓮說,晚上見哇,黑瓜!
月亮躺在水塘里。塘邊的草叢里,螢火閃爍,蛙聲鼓噪。
黑瓜坐在池塘邊,目光聚著對岸的茅草屋。草屋里的燈光穿過窗洞跑出來,淡淡地映在地上。
也不知等了好久,等得黑瓜都快沒有信心了,水蓮才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水蓮說:“黑瓜,還真等呢?”
黑瓜說:“真等。”
水蓮說:“那我要是不來呢?”
黑瓜說:“那我就一直等。”
水蓮說:“那我要一直不來呢?”
黑瓜說:“那我就跳這池塘里。”還說,“沒有你,我活著還有啥子意思啊!”黑瓜這樣說過后,便嗚嗚地哭起來。
水蓮像是被感動了,聲音便也濕漉漉的。
翌晨,麥苗還窩在床上,水蓮就過來了。水蓮拽起麥苗,水蓮說:“你不要為黑瓜難過了,黑瓜不值。”
麥苗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紅腫的眼皮,怪怪地盯著水蓮。麥苗說:“黑瓜哥一時糊涂,他是愛我的,他說過愿意為我去死的。”
水蓮想笑,但沒有。
水蓮問:“你們分手幾天了?”
麥苗說:“兩天了。”
水蓮說:“這兩天你不吃不喝,你知道黑瓜在干啥?”
麥苗說:“干啥?”
水蓮掏出小收音機,放到麥苗手上。水蓮說:“這收音機還能錄,你按錄音鍵聽聽吧!”
麥苗小心翼翼地按了下鍵,里面的聲音便出來了:
水蓮說:“黑瓜,還真等呢?”
黑瓜說:“真等。”
水蓮說:“那我要是不來呢?”
黑瓜說:“那我就一直等。”
水蓮說:“那我要一直不來呢?”
黑瓜說:“那我就跳這池塘里。”還說,“沒有你,我活著還有啥子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