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

□胡俊芳

終日置身于日?，嵤?，難得有閑暇的時間，一日山里的同事來信說，秋天的山里實在豐富……說是豐富，但不知究竟豐富到什么程度，我想無非是些野生的栗子、酸棗之類的東西，再不就是滿山竄的野兔或是長尾巴的小松鼠罷了。說是這樣說，但對于久居鋼筋水泥筑成的城市的我，這些就已經很有吸引力了……

終于在一個周末，我搭乘別人的車子，進了山里。山里的景色隨著車子的進程漸漸地變得美好起來。滿山發黃或是紅的秋葉，其間星星點點散布著各種不知名的野花，黃的、紅的，還有其他的顏色，看起來真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臨近中午時分，我到達她所在的國土所。辦公室建在山腳下，背靠高山，是幾間普通的石頭房子。值班的是一位年輕的同志，他告訴我，今天很不巧，因為早上接到舉報，下河村發生信訪案件，她下村里處理糾紛了。等了一會兒沒見她回來，我就一個人沿著小路上山了。

我以前不常進山，看著自然界的一切生靈在頃刻間涌進視線，我感覺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心胸開闊了許多。腳下是窄窄的小路，兩旁不知名的野草，綠中微微泛些黃意。路兩旁還有些紅紅的酸棗點綴在綠葉間，我忍不住采了幾顆，放在口里，味道酸酸甜甜的。忽然間，一股濃郁的花香隨著微風襲來，我抬眼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溝溝崖崖布滿了金燦燦的山菊花，一團團一簇簇，在瑟瑟秋風中搖曳著纖細的身體，散落于山野間，讓人心醉，使人激動。

山菊花又名路邊花，是常見的一種野花，大都生于路旁、山坡或是原野。每年二三月份，當大地還未曾脫去寒冬的景象時，山菊花就在枯草間發出了嫩綠的枝葉，這時人們會把山菊花的嫩葉掐下來，洗干凈，撒上鹽使勁揉搓，然后擠出嫩葉里面的水，再拌上麻油、味精等調料，一道美味的農家菜就做成了。在鄉下，菊花菜配上玉米面糊糊簡直就是美味佳肴！農歷九月份，正是山菊花盛開的季節，花瓣金黃，芳香遠溢，裝扮著蕭條的秋季，這時人們就采下它的花瓣，曬干后或泡茶清熱解毒或做成枕頭醒腦明目，老人常說，山菊花其實是農家的寶貝啊！

在我的記憶里，山菊花是家鄉最普通的花，也是我最喜愛的花。我喜愛它不是因為它花香醉人，而是因為它雖嬌小但樸實，不擇環境，平平凡凡的緣故吧，還因為它在百花凋謝的季節給人帶來一種實實在在的純美的感覺。這讓我想起了唐代詩人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中“人淡如菊”的境界……

直到掌燈時分，我才下山，很遠就看到國土所隱隱的燈光了，她看到我跑過來說：“我剛回來，聽說你上山了，正打算尋你呢！今天實在抱歉……”她慚愧地笑著，黑紅的臉上滿是歉意。我笑笑說：“我是來踏秋的，只是打擾了你的工作，沒想到你休息日還忙活?！彼嬖V我：“因為山里的條件比較艱苦，所以都不愿在這兒工作。尤其是年輕人，剛下來的時候也是滿腔熱情，時間久了就有情緒。來這兒鍛煉的人不少，最終留下的卻很少。沒辦法，山區地方大，工作人員少，一進山就是一天，有時候工作忙起來，吃住在山里，個把月才回家一次，和孩子都生疏了……”

我知道，她是那年競爭上崗下基層的，全縣十三個國土所，她是唯一一位女所長?；鶎尤辏L里來雨里去，其中的艱辛是可想而知的。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對于她來說，已經成為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多少人來了又走，但她始終堅守在這片樸實的土地上。生活的考驗，工作的磨煉，讓她不斷地成熟，她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清秀白皙的女人，歲月和經歷給予她穩重和自信。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間，我覺得山里的同事們就像山野間那一叢叢散發清香的山菊花，不抱怨生存環境，默默無聞奔波于山鄉，發揮自己的能量，他們的工作雖說不恢宏也談不上多么的偉大，但為了山鄉人們能夠安居樂業，他們任勞任怨，在遠離都市的山鄉，辛勤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