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在天

劉文峰

當已隱退多年的大清第一神捕張鐵手帶著徒弟來到北京時，立時轟動了整個京城。有記者向張鐵手提問：“尊敬的張先生，您這次來，對偵破九龍袍被盜案，有幾成把握？”張鐵手將長長的煙袋鍋子拿在手中，微微一笑，“諸位，我會在7日內將飛賊抓獲歸案，取回九龍袍！”

袁世凱自打當上民國大總統后，便做起了皇帝老兒的美夢。經過幾年的籌備，終于大小諸事一切妥當，一個月后便可舉行登基大典。孰料在這個節骨眼上，九龍袍卻不翼而飛。九龍袍是選用上好的蜀錦，由天下能工巧匠精工縫制，上面用金絲銀線繡著九條栩栩如生的飛龍，鑲嵌了大大小小的寶石，價值連城。尤為神奇的是，人一穿上去，九條龍就像活了一樣，在祥云中盤旋環繞，正合卦象九五之飛龍在天。袁世凱對九龍袍甚是喜愛，準備在登基大典上穿上它，登上九五之尊。九龍袍失竊，袁世凱大為光火，命令警察廳限期破案。可是，北京的警察卻拿這個偷九龍袍的賊毫無辦法，因為他是云飛龍。

云飛龍原是義和團的一名頭領，在抗擊八國聯軍入侵時，憑借高超的武藝，在槍林彈雨中砍下了多名洋鬼子的頭顱，自己卻毫發無損。后來，義和團失利，他便隱于民間，繼續除暴安良的傳奇。有人說，他能隔山打牛，隔空取物；又有人說，他能一葦渡江，殺人于無形。總之，他的功夫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他就在警衛森嚴的總統府，將九龍袍輕而易舉地拿走，還在墻上題字留名。

這個張鐵手武藝高強，心思縝密，因屢破奇案，被譽為大清第一神捕。晚清政府風雨飄搖之際，張鐵手告老還鄉，回到南方過起了清閑自在的日子。這不，因為這件棘手的案子，他原來的手下、現在的警察廳嚴廳長將他請出了山。

第二天，京城大小報刊的頭條，都是張鐵手叫板云飛龍。一個是曾經的第一神捕，一個是身懷絕藝的功夫大師，一時間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焦點。

此時，離袁世凱登基的日子只有6天，張鐵手承諾破案的期限也過去了一天。張鐵手卻不著急，好像根本沒有破案這回事。他整天里帶著徒弟到京城大小酒店美滋滋地大快朵頤。嚴廳長看在眼里，心里干著急沒辦法。轉眼間，第7天的最后期限就到了。人們瞪大了眼睛，期待著張鐵手的神來之筆。可是，這一天還是風平浪靜，沒有一點波瀾。

天已經很晚了，張鐵手和徒弟仍然在房間里輕酌對飲。徒弟此時已坐立不安，緊張地問張鐵手：“他今晚能來嗎？”張鐵手深邃的眼神透露著自信，意思是說，你瞧好吧！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忽然，只聽房門微微一響，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第一神捕，7天已過，看你如何破案啊？”

張鐵手沒有一絲驚慌，沖這位不速之客微微一笑，“尊貴的客人，為何不坐下喝一杯？”

那人嘴角掛著輕蔑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往張鐵手對面的椅子上一坐。忽然，椅子“咯吱”一聲，八條觸手像章魚一般纏了上來，那人就要被綁在椅子上。可只見觸手合攏，人卻早已站在張鐵手身邊。他竟然在電光石火之間，從機關中逃脫。

“尊敬的云飛龍先生，好快的身手！”

“名滿天下的神捕，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云飛龍嘴角依然掛著輕蔑的笑容。

“當然，不止這些！”

忽的，房間內闖進了十幾名警察，黑壓壓的槍口指向了云飛龍。云飛龍也不慌張，沖張鐵手點了點頭，“不愧是第一神捕，你怎么算定我今晚要來的？”

張鐵手接手這個案子之后，深知此案非同小可，事關自己打拼多年的威名。張鐵手尚未退隱之時，便對云飛龍有所了解，知道他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張鐵手一到北京，便承諾7天破案，將云飛龍抓獲。他的話已經激怒了云飛龍。如果他不那么做，云飛龍躲上十天半個月不出來，別說神捕，就是神仙也無能為力。他每天飲酒作樂，也是讓云飛龍對他放松警惕。他算定，云飛龍會按捺不住，在破案期限到后，找上門來羞辱他一番。

云飛龍聽罷，對這個長著山羊胡子的老者生出一絲敬意。徒弟一聲令下，眾警察便上來拿人，眼見云飛龍就束手就擒。忽見云飛龍身子一轉，眾人眼前一花，他已打出10余塊墨玉飛蝗石。眾警察中了石頭子之后，呆愣愣地立在那里，再也動不了，他們全部被打中了穴道！徒弟看到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呆住了。云飛龍上來抓張鐵手，張鐵手臨危不亂，雙手成鷹爪，抓向云飛龍的胳膊要穴。要知道張鐵手的鷹爪功可是浸淫了幾十年的功力。云飛龍左手一拂，將張鐵手凌厲的攻勢化為無形，右手抓住張鐵手的脖子，像老鷹捉小雞似的，飛身出門，上墻，離開總統府。

不知過了多久，張鐵手被云飛龍帶到了一所偏僻的宅院。張鐵手整了整長袍馬褂，攏了攏散亂的頭發。

“閣下，你剛才是什么功夫？”

顯然，張鐵手也被云飛龍眼花繚亂的武功所震驚。

云飛龍沖張鐵手微微一笑，卻已不含輕蔑的意思。他對張鐵手的智慧也是由衷地佩服，若不是自己身懷絕藝，只怕此刻已經被五花大綁。云飛龍讓張鐵手坐下，桌上擺著一壇老酒，兩個小菜。張鐵手也不客氣，同云飛龍邊吃邊喝，像兩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云飛龍告訴張鐵手，不會為難他，只消讓他在這里待一個晚上，明天的報紙將二人勝負公之于眾，便可安全離開。到了此時此刻，張鐵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提出了一個要求，要看一眼九龍袍。

云飛龍到里屋，拿出了一件光華繚繞的龍袍。張鐵手看呆了，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奇幻華麗的衣服。

張鐵手拿出他的煙袋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沖云飛龍微微一笑，“尊敬的云飛龍先生，請原諒，我的職責還是要將你捉拿歸案！”

“哈哈哈！”云飛龍仰天大笑，“你喝醉了吧，你怎么抓我？”

云飛龍話音剛落，忽然感到頭一陣暈眩，想站起來，卻無力地跌落在椅子上。

“尊敬的云飛龍先生，只是麻藥而已，不會危及你的生命，只會讓你使不出力氣。”

“你，竟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暗中下毒！”

“兵者詭道，驕兵必敗，這是謀略。第一神捕不是浪得虛名吧？哈哈哈！”

“即便如此，你還是沒法子抓我，這個地方地處京城偏僻之地，你根本找不到去總統府的路。我只需半個時辰，便可恢復功力！”

張鐵手指著自己馬褂上的一顆紐扣，微笑道：“有這個東西，我的徒弟和警察早已找到我的行蹤，還有你的。這是我徒弟從國外帶回來的，據說挺管用。”接著，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的懷表，那是李鴻章獎勵給他的，表彰他破案的精準，“瞧，晚上11點一刻，7天之期沒過，你輸了！”

這時，大批的警察已將這所宅院團團包圍。云飛龍堅強地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哼，什么狗屁神捕！袁世凱違背民心和歷史潮流，妄想做皇帝，你竟然幫他，難道對得起神捕這個稱號！”

徒弟帶領警察進來，將云飛龍抓走，張鐵手卻在那里沉思了半晌。

抓獲云飛龍，九龍袍完璧歸趙，這讓袁世凱高興萬分。他宣布，登基前一天，將云飛龍處死。袁世凱給了張鐵手很多金銀，并邀請他作為特別嘉賓，參加登基儀式。

張鐵手并沒有等到袁世凱登基的那一天。第二天下午，他就到了火車站，準備乘坐火車回老家。徒弟看得出，雖然案子破得漂亮，可張鐵手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張鐵手往懷里一掏，想掏出懷表，可是卻掏了個空。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轉而竟露出了笑容。火車咣當咣當地開過來了，徒弟催促張鐵手快點上車，可張鐵手就是站在原地不動。

遠處，走過一個彎腰駝背、銀須飄飄的老者，腳步卻很輕盈。老者來到張鐵手面前：“你破案高明，老朽十分佩服，想送給你一件禮物，還請笑納。”說著，老者遞給張鐵手一個小布包。張鐵手接過布包，一層層打開，里面正是他的懷表。張鐵手緊緊握住老者的手：“區區枷鎖，是困不住神龍的！”老者聽后，挺直了腰板，哈哈大笑。

這天，張鐵手接過徒弟遞給他的報紙，上面寫著：袁世凱登基的前天晚上，九龍袍再次失竊。

張鐵手把煙袋鍋子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開心地笑了。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2012.8A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