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湄毳
一個采玉人,說他們的規(guī)矩:“在深山里,采到了玉,有時可以及時帶出去,有時帶不完,有時帶不動——那就存放在深山里。”
他講到“存放”在深山里,大家就樂了:“能存多久呢?”還有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采玉人。“想存多久,就存多久,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一年半載的也行。”采玉人回答。
山外面塵世里的人驚嘆:“怎么可能?還可以原封不動地存在那里嗎?”
“當然。”采玉人的眼睛,玉一般純凈。“我們采玉人的規(guī)矩是,采得的玉帶不了,寫上名字就地存放;凡是寫了名字的玉,誰都不再動一下,那說明已經(jīng)有了人家。”
“嗚——”眾人聽得如木雞,紛紛表示,不可想象,難以置信!
有好奇者,跟了采玉人進山,如同尋訪“世外桃花源”。所見果然如采玉人所言,大山深處的玉和人,都如玉一般,剔透、守信——“玉如果不是因為守了時光的誠信,它們也不會成為玉的。”采玉人爽朗地公布他們的發(fā)現(xiàn)。
而采玉的人們,也因相互間的守信守約,保障了各自的利益。他們出了山,反倒不懂,塵世里的人,爭來搶去、顧慮重重,總是擔心利益受損,所以總是爭端紛起。
望峰不能息心,見玉更起利心的人,不依不饒地追問:“我就不信,難道真的沒有人拿?”他詭譎地一笑:“就是拿了,也沒誰知道的。”
采玉人群起而義正辭嚴:“怎么沒誰知道呢?天知道,地知道,大山知道,哪縷風、哪片葉、哪根小草不知道呢?關(guān)鍵是他自己的左心房和右心房也都知道哦!”采玉人舉起他們的玉,在陽光下照耀,看它的晶瑩剔透。“玉有品格,人有規(guī)矩,你們連這個都不懂——真可憐!”
小喬在單位被人“編排”,無中生有是必然的,不然編排個什么勁兒。
小喬覺得郁悶,有知己的同事便說:“往那兒一站,你是啥人,那是啥人,誰還不明白嘛!”小喬想想也是,自己都老喬了,優(yōu)劣自有分辨,何必辯白。
“可那人無中生有個什么勁兒呢?”老喬還是略有糾結(jié)。于是,她說給她的一位記者朋友聽,記者給她講述了自己的凡人“小”事——
這位記者千里迢迢去西藏,單車騎行采訪,后來寫了一篇名為《雪痕》的文章,記述她采寫的人物和故事。而幾乎是在同時,當?shù)亓硪晃蛔骷乙舶l(fā)表了一篇小說,里面的細節(jié)跟她的記述驚人的相似,便有好事者炒作她們的“抄襲”。
記者不言語,倒是那寫小說的作家出面澄清事實,稱自己“絕對原創(chuàng)”云云。如此一來,記者反倒是抄襲了不成?可是這女記者依然不動聲色,有旁觀者卻不依了:“小說家不要再說什么了,記者講經(jīng)歷的時候,在場的有你,還有我呢!”原來是“證人”發(fā)言。
記者見到微博上的這話,馬上致電“證人”:“謝謝好意,不必澄清,刪了吧。”“證人”怒了:“你是懦夫,還是被她收買了?”記者笑了:“都不是。”對方質(zhì)問:“你怎么這樣好脾氣?”記者慢慢地答:“她說沒抄襲就沒抄襲吧,天上還有一雙眼睛呢。”
如出一轍,這記者也會給小喬、大喬、老喬講:“凡事不必介意哦,天上還有一雙眼睛,在看著!”
世上的人,是石、是玉、是草、是木……
天上的那雙眼睛,看著它,看著它們,不說話。無語里,香者,自香;清者,自清;濁的、臭的,也隨之,任之。
天不怒,人無怨,攘攘與熙熙,來有時,去有時,天地給的,天地也能收回……
辯與不辯,黑的,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