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城通信折戟寧波真相

文 《法人》記者 伍洲奇

（應當事人要求，李平系化名）

聯城通信公司建立在專利之上，迎合了國家政策的新產業模式方向，并在深圳得到大力發展后，卻意外折戟浙江寧波

證券公司為客戶提供場所上網炒股違法嗎？中西餐廳為顧客提供餐后上網服務違法嗎？答案是否定的。

近日，寧波前衛聯城通信服務有限公司（下稱“聯城通信”）負責人李平向媒體投訴，稱其公司開發了一項專利軟件，并代理了中國聯通公司的銷售服務，在銷售電話業務的同時贈送上網服務，卻被當地文化、工商部門以“變相黑網吧”的名義查處。

近日，《法人》記者赴浙江寧波對事件的來龍去脈進行調查。

一項專利帶來的商機

十多年前，李平便開始在深圳打拼，從事過廣告、銷售等諸多生意，經濟上積累了一定的資本。但是因為缺乏核心競爭力，李平一直很難在業務上有很大突破。

直到一項專利，改變了李平的生活。

2008年的一天，在與一位朋友閑聊的時候，李平了解到最近的一項專利。這項專利名為《手機號碼登陸驗證系統》，其主要功能為：不足18歲的不能在該系統開戶，能控制未成年人上網，因開不了戶就沒辦法享受贈送的免費上網服務；保障手機號碼與身份證綁定，實現了手機號碼實名制。李平經過初步了解后，認為這項業務是建立在技術革新之上，迎合了國家政策的需要：國家正在花大力氣研究推行手機實名制與上網實名制的政策。

經過一段時間考察，李平不斷向聯通等三大運營商咨詢，發現如果啟用這項專利，將會獲得運營商的大力支持，完成業務上的大額銷售與提成；李平并向公安部門的朋友咨詢，得知這項專利對于推行手機實名制與上網實名的意義重大，是一項利國利民的新興業務。于是，李平下定決心，放棄以前的生意，全面進軍建立在專利之上的通訊服務業，設立了深圳聯城公司。

一市民經過前衛聯城通信公司

2009年初，通過向公安網絡監管部門備案，李平辦理了工商執照，開辦了第一家分店，他把分店拆分為充值服務區和免費上網體驗區。因為采取了存話費免費送流量、免費送上網的服務，李平的生意果不其然地異常火爆。于是，李平和他的同事在深圳跑馬圈地，一口氣開設了200多家分店。

一年下來，李平算了個賬，當年的盈利比原來的生意翻了數倍。更重要的是，他的業務有力地推動了網絡實名制和手機通訊實名制的發展，同時有效地遏制了未成年人上網。

職能部門當頭棒喝

在深圳業務得到迅猛發展后，李平和幾個同事開始拓展在全國其他各省的業務。

2012年9月7日，李平在寧波注冊了寧波前衛聯城通信服務有限公司，并在寧波市鄞州區開設了第一家樣板店，開始在寧波跑馬圈地。被聯城通信的業務模式所吸引，很快有7家合作經營商加入到聯城通信的行列。

合作經營商黃某在加盟之前，不但到深圳實地考察了聯城通信的業務狀況，還因擔心聯城通信涉嫌開設“黑網吧”，于是以受害人的名義，給當地相關職能部門撥打了舉報電話，但是相關職能部門認定該活動為促銷行為，不構成違法，不予查處。黃某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于是放心與聯城通信合作經營。

但是自2012年12月31日以來，聯城通信幾家分店突然收到了寧波市工商局鄞州分局的《責令整改通知書》，工商分局以“未領取互聯網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而從事互聯網上網經營服務，違反了《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第七條的規定，構成擅自設立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從事互聯網上網服務經營活動的行為”，責令聯城通信停止互聯網上網經營服務相關經營活動。”

隨后，當地有媒體以《充話費贈送免費上網服務前衛聯城營業廳被認定是“變相黑網吧”》為題，報道了聯城通信被查一事，并稱聯城通信的行為搶了網吧的生意，而辦個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的花費至少得幾十萬元。2013年3月13日，當地文化、工商等部門采取聯合行動，將聯城通信的29臺電腦扣押。

突遭橫禍，李平經過多方詢問，了解了事件的真實原因：因為聯城通信的贈送服務，讓當地網吧的生意受到了一定影響，花了高額代價辦證開店的網吧老板不甘利益受損，最終找到了寧波相關執法部門，共同對聯城通信予以執法。

4月1日，《法人》記者以消費者的名義，暗訪了聯城通信的客戶和周邊群眾。騎著電動摩托車前來充值話費的黃先生，驚訝于聯城通信被關門的同時，告訴記者：這個門店的確很好，話費充值還贈送網絡流量和上網服務，方便了他的生活，節約了話費開支，不過“老板跑了很讓人傷心”；而在旁邊開飯店的丁師傅也告訴記者，“這個店子很好，第一就是節約開支，第二就是能有效遏制未成年人上網，因為系統限制，未滿18歲的兒子從來就不能在聯城通信免費上網。”

“黑網吧”認定未經程序

業務創新、利國利民的公司，為何突遭職能部門的當頭棒喝？李平告訴記者的情況是否屬實？4月1日下午，記者采訪了寧波市鄞州區文化、工商部門的相關負責人。

寧波市鄞州區文化局局長胡月明接受采訪時告訴記者，他們沒有認定聯城通信為“變相黑網吧”，認定“變相黑網吧”是工商部門的職權，文化部門的職權在于向符合條件的單位發放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同時，對于當地媒體報道“辦個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的花費至少得幾十萬元”非常生氣。胡月明稱，“辦理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不需要一分錢，如果我們收了幾十萬元，那已經構成受賄了。”對于當地媒體記者道聽途說就進行報道的行為，胡月明認為其非常不負責任，已經與該媒體進行交涉。

寧波市鄞州區文化部門說明，其沒有向聯城通信發放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那么，工商部門又為何查處聯城通信呢？

寧波市工商局鄞州分局法規科科長康迎軍受局長沈軍委派，接受了記者的采訪。康迎軍告訴記者，他們已經根據文化部門關于“黑網吧的抄告單”，對聯城通信進行了立案調查，暫扣了聯城通信的電腦設備，“目前還在調查取證階段，這個過程因當事人不配合，過程可能會比較長”。

對于聯城通信是否屬于“變相黑網吧”，康迎軍非常肯定地告訴記者：確認是否屬于“變相黑網吧”的職權屬于文化部門，只有經過文化部門認定為“黑網吧”后，工商部門才會采取措施。康迎軍告訴記者，2012年12月19日，寧波市鄞州區文化部門向工商局發出了一份關于黑網吧的抄告單，認定聯城通信為“黑網吧”。記者調查發現，文化局的“抄告單”不但認定聯城通信應當取得而未取得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而且要求工商部門在10日內查處聯城通信公司。

康迎軍并指出：寧波市文明辦、文廣局、工商局等多個部門2010年聯合發文《關于加強網吧市場管理進一步凈化社會文化環境的通知》，進一步明確了工商部門與文化部門的職權。如果，文化部門認為“只告訴他們某單位是否發放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這沒有任何意義，任何執法人員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該單位是否辦理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而實際上，文化部門必須弄清楚該單位是否屬于“應當辦理許可證而沒有辦理許可證”，以此確認相關對象是否屬于“黑網吧”的范疇。

因擔心聯城通信涉嫌開設“黑網吧”，于是以受害人的名義，給當地相關職能部門撥打了舉報電話，但是相關職能部門認定該活動為促銷行為，不構成違法，不予查處。

黃某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于是放心與聯城通信合作經營。

根據采訪可見，無論是寧波當地文化部門或工商部門，都表示其沒有認定“黑網吧”的職權，更談不上去履行調查、取證、聽取當事人申辯、依法作出認定的相關行政程序。單憑一紙關于黑網吧的抄告單和責令整改通知，聯城通信便遭遇了關門之災。

專家：職能部門執法混亂

對于聯城通信的遭遇，記者采訪了行政法專家、華中科技大學尹建國教授。

尹建國教授告訴記者：很顯然，寧波市工商、文化部門的行為是不合法的。對于公權力方面，法無授權即禁止；對于公民私權利而言，法無禁止皆可為。只要法律沒有明文禁止的，聯城通信擁有自主、自由經營的權利，擁有選擇何種商業模式的權利。

尹建國教授表示，根據《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第二條之規定，“本條例所稱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是指通過計算機等裝置向公眾提供互聯網上網服務的網吧、電腦休閑室等營業性場所。學校、圖書館等單位內部附設的為特定對象獲取資料、信息提供上網服務的場所，應當遵守有關法律、法規，不適用本條例”。對于聯城通信向其顧客即電話卡用戶這一“特定對象”贈送上網服務，不應當適用《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的規定，不需要領取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因此，聯城通信的行為并不違法。

對于工商、文化部門相互推卸認定“黑網吧”的責任，尹建國教授認為：無論是工商部門還是文化部門，在認定查處聯城通信為“黑網吧”的時候，必須經過相關程序依法作出。此案中，工商部門稱依據為文化部門的抄告單。那么，文化部門首先要到聯城通信進行調查、取證；隨后，文化部門還必須聽取當事人申辯；最終，經過相應程序之后，文化部門才能下達確認書。而本案中，寧波市鄞州區文化部門未經程序就做出行政確認，并要求工商部門查處聯城通信公司，顯然屬于嚴重違法。

尹建國教授還告訴記者，對于行政部門的行政侵權行為，聯城通信可通過行政訴訟，請求法院判決文化部門關于“黑網吧”的確認行為違法，就具體行政行為違法而給聯城通信帶來的損失，聯城通信可追究其國家賠償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