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雙邊自由貿易協定的重新認識

康振華

（山西大同大學 外語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經管索微】

對雙邊自由貿易協定的重新認識

康振華

（山西大同大學 外語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在貿易保護主義重新抬頭的今天，WTO多邊貿易體制的某些局促性使得許多國家熱衷于簽訂雙邊自由貿易協定（FTA）以促進本國對外貿易的發展。雙邊FTA具有時間短、見效快、易操作、約束力強等特點，在促進當事雙方自由貿易、經濟技術合作、宏觀經濟政策協調乃至政治關系發展等方面要比WTO多邊貿易體制更直接有效。但是，雙邊FTA在實際的運用中并不一定能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它在填補多邊貿易的空缺作用方面存在著缺位的情況，并且在促進經濟發展、增強發展中國家貿易話語權等方面的積極作用也只是在一定的條件下才能達到。

雙邊FTA；多邊貿易；WTO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期，在有關國際貿易問題上，各國普遍承諾在戰后減少貿易壁壘、建立統一貿易標準和原則中促進商品和服務的跨國自由流動。簽訂于1947年的關貿總協定旨在通過多邊貿易慣例達成普遍、透明和被廣泛接受的貿易準則，協調各國貿易關系，加強貿易合作，擴大世界資源的利用。［1］60多年后的今天，嚴重阻礙貿易自由化的貿易保護主義依然存在，國家間的貿易實力相差依然懸殊，世界整體經濟增長疲軟，多邊貿易發展停滯不前。因此，為了保護本國利益各國紛紛開始脫離多邊貿易協定，以相互滿意、相互信任為條件的雙邊貿易協定（FTA）得到增長。

所謂雙邊FTA是指兩個國家（單獨關稅區、國家聯盟）通過談判達成協議（自由貿易協議）減少或取消雙邊貿易、投資等限制措施，是以國家契約為基礎建立起來的一種國際區域經濟合作形式。據世界貿易組織統計，到2002年底，全球累計簽署的255個區域貿易協定中90%是雙邊貿易協定。雙邊貿易協定填補了世貿組織在多邊貿易談判陷入僵局時形成的空白，已受到越來越多的國家重視，成為不少貿易大國的重要選擇。因此近幾年以雙邊FTA為依據達成的貿易量也很可觀：2011年上半年，美國與中國的雙邊貿易額為2325.2億美元，增長了15.2%；中歐雙邊貿易額為2880.1億美元，增長了22.1%；2011年1－9月日本與中國雙邊貿易額為2548.9億美元，增長了17.4%。

一、雙邊FTA興起的原因

在WTO框架下，多邊自由貿易多是通過各個成員達成一攬子協議實現的，涉及的成員數量多，經濟關系復雜，當有兩個或幾個成員間存在顯著矛盾時，多邊協定的談判就會很難進行。近年來，WTO的多邊貿易協定談判進展緩慢，許多成員已漸漸對多邊貿易體制進一步深入發展和多哈回合談判的前途失去信心和耐心，轉而尋求更為便利和有效的雙邊貿易談判及協定的締結。

雙邊FTA的當事方少，雙方又都是主動自愿尋求合作，既能體現雙方的利益訴求，又有很強的決定力，使得雙邊協議的達成和執行迅速而順利。尤其在消除壁壘、實施投資管理及市場監管等政策創新方面，雙邊FTA比煩瑣的WTO談判快得多，涉及的領域及自由化程度都較傳統的多邊自由貿易協定要廣泛和深化，在實現自由貿易的時間上也比多邊自由貿易協定更早，從而使雙邊自由貿易的進程明顯超前于多邊。例如，在漫長的多邊談判中，大都涉及到關稅減讓問題，但都沒有提及關稅的廢除，而在實現雙邊FTA的國家間，幾乎都是在大約10年內取消90%左右的貨物貿易關稅。這種超前本身就意味著自由貿易的進一步發展，除了兩國彼此受益外，對其他國家也是一種示范作用，尤其當雙邊進一步擴展為多邊時，可以將多邊貿易也帶入到更深層次的自由程度。雙邊自由貿易廣泛深入發展的同時，也為多邊自由貿易積累了更多的經驗，以便于更好地解決多邊框架下的很多棘手問題。

另外，雙邊FTA也成為某些國家加強國際政治關系的一種手段。美國與東亞國家締結雙邊FTA有其政治干預的目的，而對于另外一些國家，締結雙邊FTA則可以消除恐懼和不安全感。［2］雙邊FTA“處處開花”，從一定程度上說可以以點帶面，增強WTO多邊貿易體制的基礎，與WTO形成良性互動和和諧發展。

二、雙邊FTA的實踐悖論

現階段，新貿易保護主義甚囂塵上，即便雙邊FTA相比多邊貿易協定有較大優勢，我們也應該對其有如下清醒的認識。

1.雙邊自由貿易帶來的好處更多？

雙邊FTA支持者聲稱，在所有其他條件相同情況下，雙邊FTA可以進一步刺激購買力和生產力，使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低收入者在社會服務、醫療保健和教育方面可獲得更多援助。擁有更多，就能分享更多。

這種說法值得商榷。首先，雙邊協議會達成貿易合同的簽訂而不是擴大貿易。有時雙邊協議所產生的凈貿易創造會被非締約方凈貿易轉移抵消。其次，如果貿易對象從以前的發展中國家變為現在的發達國家，在進行農業貿易時貿易就會扭曲，這時就不是帶來的更多了。第三，雙邊協議帶來的即便是更多但不一定是更好。例如，當發展中國家減少社會服務供給而發達國家以不干涉為名不履行相關責任時，可能會產生更大的財富，但會導致社會公平的缺失。相關歷史已經證實，殖民地國家獨立并沒有使其本國經濟發展，也沒有使社會改革在發展中國家世界持續。［3］第四，貿易增加帶來的財富并不會使得貿易企業的實際凈利潤增加，反而會增加更多的社會責任，加重了企業的負擔。

2.雙邊FTA填補了多邊貿易進程中的空缺？

一般認為，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牽涉較少締約方的雙邊貿易談判更容易調和其中的利益關系，更可能促成貿易自由化，而牽涉多方利益的多邊協定并不能輕易調和這些關系。同需要在文化、社會、經濟和政治上往往相互沖突的大約150個國家的一致同意的多邊談判相比，雙邊談判僅需要分歧較少的國家達成共識即可。

這個看似令人信服的說法并不具有說服力，因為它僅僅指出了國家達成雙邊協定的可能性更大，并不保證所締結的協定的實際質量。事實上，雙邊貿易協定并不能給一方甚至雙方帶來多少實實在在的好處，當然給非締約方帶來的不便可能超過締約方得到的好處。在與大的經濟體，特別是與強大的經濟集團（如歐盟）談判時，雙邊貿易談判的結果很可能會使弱的締約方處于不利地位。比如發展中國家從發達國家獲得貿易優惠，并依靠發達國家支持進行發展時，由于存在貿易能力差距，雙邊貿易談判就會成為發展的阻礙。

因此，其他因素不變，雙邊貿易協定相對多邊協定能夠更好滿足一些急切利益，但這些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是否能惠及各邊經濟體，在這里充其量也只能做個推測的依據。

3.雙邊FTA可以豐富多邊貿易？

有論者認為，雙邊協定的累積效益構成了對全球經濟的凈收益，通過談判達成的雙邊協議為多邊貿易協定的達成掃清了障礙，如在海關、交通、環境、勞工和電子貿易等方面。當然，雙邊貿易協定確實有這樣的效用，它可以明確減少貿易壁壘的具體行為，以復制到同其他國家進行的貿易上。正如Daniel Griswald所說：“雙邊自由貿易協定能為更廣泛的談判提供有用的模板。”問題是，我們現在缺乏衡量這種結果的能力，自由貿易協定依然具有投機性。總之，使特定國家之間貿易自由化的雙邊協議能鼓勵其他國家效仿，但它不能保證效仿的結果一定有利。

4.雙邊FTA能鞏固區域經濟？

雙邊貿易協定不僅強化經濟實力，還可以使生產、金融、物流和商品與服務供給領域更有效率。NAFTA、超級大國（如美國）同拉丁美洲、歐洲、非洲、亞洲和中東的貿易伙伴訂立的雙邊協定有這樣的效率。

但也有充分的文獻資料證明，不通過區域一體化也能獲得成功。雙邊貿易協定如何以及是否能提高商品和服務的生產、分配和消費領域的效率，需要將其放在具體的社會、經濟和政治背景下進行考量。也就是說，經濟整合不能自詡其可以促使更高效率。

5.雙邊FTA可以促進發展？

“貿易援助”可實現雙贏。通過“貿易援助”，發達國家可為發展中國家的發展作出些短期、暫時的經濟犧牲，但從長遠看，雙方都可達到持續的經濟利益，它會促成一個更加充滿活力的、對商品和服務有不斷需求的全球貿易共同體。

問題是“貿易援助”口號僅僅是雷聲大雨點小。例如，發展中國家經常可在GATT下獲得被稱為“特殊和差別待遇（SDT）”的非互惠偏好優勢，雖然只有少數幾個發達國家對此提出過抗議，但SDT已經失去了其在過去幾十年中所享有的較高道德基礎。由于缺乏持續支持，“貿易援助”計劃并沒有為喪失經濟系統性的國家帶來必要的結構性變化。

發達國家往往傾向優先保護其切身市場利益，而不愿長期援助發展中國家建立市場，而且發達國家為發展中國家提供社會改革支持同保護發達國家商品和服務的國外市場份額之間也存在矛盾。美國參議員Charles Schumer和前里根政府官員Paul Craig Roberts在談到國內勞動力市場的保護主義時，也說“出口就業不是自由貿易”。［4］

6.雙邊FTA可以促進外交政策？

發達國家利用雙邊貿易協定推動外交政策，包括幫助發展中國家推進社會改革。例如，美國公開承認其外交政策的目標就是與發展中國家締結貿易協定，并強調這樣做就是為了“幫助這些發展中國家”。外交政策構成了美國尋求自由貿易協定的第二個目標。由于這些所謂的自由貿易協定可使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大為受益，但對美國經濟影響（包括有益的影響）不大，所以協定為美國提供了一個相對簡單的方法來幫助這些國家。

然而，不應該想當然地以為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貿易協定可以促成“好”的外交關系改善。同促進“人道主義”相比，發達國家對于建設有活力的經濟政治聯盟更感興趣，美國和中東國家之間的貿易協定可以說明這一點。

7.雙邊FTA可以使發展中國家有一定的話語權？

雙邊協定可以提供給發展中國家在多邊貿易談判中喪失的話語權。他們可以通過發展區域貿易協定來表達他們的集體意志，也可以利用集體的聲音對與切身利益相沖突的全球和區域措施表達自己的意見。結果是，發展中國家可以圍繞關鍵問題（如農產品關稅）形成政治聯盟（多哈回合談判失敗后印度就是這么做的），也可以建立貿易集團使其能夠處理與更強大的經濟伙伴（如歐盟和美國）之間的貿易關系，還可以利用雙邊協定逐步壯大其經濟能力建立一個早期預警系統，以對其共同關心的問題作出迅速回應。

但是，并非發展中國家聯合起來就可以與發達國家相抗衡。首先，發達國家本身可以形成強大的反貿易補貼聯盟，如歐盟和北美自由貿易區。第二，發達國家集團可以對農產品之類的商品征收進口關稅，以保護自己的國內市場，此舉會使發展中國家的出口大受影響。第三，即使是大型的發展中國家集團也可能缺乏與發達國家有效處理關系的能力，發達國家具有完備的、需要巨大投入的健康、安全、勞動力、環境保護和知識產權的基礎設施建設，這正是發展中國家負擔不了的。［5］就像G20和G33國家所經常發生的情況那樣，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也會陷入多邊談判僵局。

嚴峻的現實是，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相對發達國家依然處于弱勢地位，缺乏足夠的政治影響力以抵消其經濟、社會和政治弊端。發展中國家的這些劣勢進一步制約了邊際GDP的提高和生活水平的改善。以農業為例，農業是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命脈。發展中國家不僅爭相將他們無差別農產品出口到發達國家，還必須承受GATT對農產品貿易設置的障礙。發展中國家生產不出高端農業產品來滿足發達國家日益增長的需求，他們就被配備先進的食品加工和分配系統的市場排除了出去。［6］

三、結語

雙邊FTA能夠促進貿易自由化，有助于經濟結構改革，也有利于經濟體實現轉型，可以緩和一段時間內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貿易周期和貿易一體化上的分歧。然而，若要促成這樣的經濟自由化，各國必須愿意締結相互支持的雙邊協議，并且努力遵守。［7］在現實中，對于許多國家來說，嚴格遵守和認真履行的成本可能很大，這使得相對貧窮國家望而卻步。

在理想情形下，雙邊FTA可以協調多邊不能解決的經濟和政治差異，擴大貿易規模，促進社會改革。雙邊FTA能否實現這些目標不是依靠泛泛而談或憑空猜想，而是要看協定如何達成，及其在具體情況下的應用情況。

雙邊FTA會創造更大的財富和更廣的財富分享，國家可以從擴大的貿易中獲得更多的財政收入，改善社會服務。雙邊貿易降低了出口關稅，企業以低價銷售的方式將其利潤的一部分轉移給消費者，國家、企業和個人都能從貿易優惠中獲益，人道主義援助和慈善事業將得到發展。然而，即使發展中國家能從雙邊FTA中增加收入來源，國際跨國企業能促進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商品和服務價格可以有效降低，也仍然不能完全保證國家可以獲得經濟利益。雙邊FTA沒有一套完整的強制執行機制，以確保各國普遍遵守，如何形成這樣的運行機制并不容易。國家可能以限制其主權為名實施抵制措施，政治經濟同盟也必然會以本同盟一致不同意為名聯合抵制。如此，GATT第24條達共識的精神將成為虛幻。［8］

［1］陳同仇，薛榮久.國際貿易［M］.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1997：250.

［2］Chad P Bown.Participation in WTO Dispute Settlement：Complainants，Interested Parties，and Free Riders［D］.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 2.2005：287.

［3］Chad P Bown.On the Economic Success of GATT／WTO Dispute Settlement［D］.Rev.Econ.＆Statistics 3，2004：811.

［4］James McCall Smith.The Politics of Dispute Settlement Design：Explaining Legalism in Regional Trade Pacts［D］.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2003：137.

［5］Michael J.Trebilcock and Robert Howse.The Regulation of International Trade［M］.London：Routledge，1995.

［6］Bryan Mercurio and Simon Lester.Bilateral and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Analysis and Commentary［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

［7］Lorand Bartels and Federico Ortino.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and the WTO Legal System［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6.

［8］Elhanan Helpman.The Mystery of Economic Growth［M］.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4.

A New Understanding of the Bilateral Free Trade Agreement

KANG Zhen-hu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nxi Datong University，Datong 037009，China）

In the resurgence of trade protectionism，many countries are keen to make bilateral free trade agreements to develop foreign trade due to some limitations of the WTO multilateral trading system.The bilateral FTA presents some advantages such as less time，quick effect，easy operation，and strong binding force.Thus the bilateral FTA is more direct and effective than WTO multilateral trading system in terms of free trade promotion，the economic and technical cooperation，the coordination of macroeconomic policies and even bilateral political relation development.However，the bilateral FTA does not necessarily bring about tangible benefits，and some positive roles only can be achieved in definite conditions.

bilateral FTA；multilateral trade；WTO

F740

：A

：1672－3910（2013）04－0083－04

2013－03－22

康振華（1982－），男，山西應縣人，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國際經濟與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