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成為父母,常常會忘記自己當初是怎么長大的,忘記了兒時干壞事后被父親打罵的疼痛和不甘,也忘記了小小的我們也有憤懣和不平要發泄。
在公交車上撿到一個嶄新的作文本,翻開一看,只有一篇作文《我的同桌》,照錄如下:
包仁是我的同桌。
他在我們班,那可是大明星。不對,不光在我們班,在四層樓都是大明星。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他不聽話,老師盯著他,然后手一指說:“包仁,你給我出去!”包仁已經習慣了,二話不說,乖乖地站在教室外面。站在外面又不好好站著,還跳舞,老師一生氣讓他手扶著墻站。
包仁喜歡學習,但不喜歡寫作業,作業總是最后交上來,錯的很多,數學老師給他打個大紅X,批兩個字:“重做!”他就重做,全做對了。有一回他跟老師說,老師,你這個叉叉打的太大了,這里有一道題是對的……老師接過本子問:“10題你就對了1道你還有臉說?”他小聲說,那得打個鉤才對。他又說,他在書上看過一個故事,是說老師把叉打大了的事,結果,那個老師給學生說了對不起。
老師愣住了,最后老師跟包仁說了對不起。下課時,我們圍著他說:“真牛,敢跟老師頂嘴?!彼那母艺f,他是故意做錯題,惹數學老師生氣!因為有一次數學老師錢包讓小偷給偷了,老師不高興,就罵他長得賊眉鼠眼。
包仁喜歡看書,他看過的書可多啦,因為知道的多,他成了我們學校的大明星。他在全區小學生知識競賽中得了第一名,然后參加全市競賽,得了個第三名。這一下把老師高興壞了,說要是我們班上多出幾個包仁多好呀!
有天放學路上,我問包仁:“以前老師罰你站,你心里怎么想的?”他說:“我不怕站,就怕樓下的王大同跟我媽說,一說我媽就打我。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媽打我,我洗澡時就把我媽的淋浴露倒掉半瓶!”
我笑了,這樣的事兒我也干過,我爸打我,我把他的手機跟圓磁鐵放在一起……
這篇作文讓我笑了起來,片刻,我有點揪心,我想到了前兩年,兒子沒少被我打屁股。有一回,他拿著小木棍沖到陽臺上,照晾著的我的褲子“屁股”抽打起來,他打得很賣力,臉上的表情很怪,讓我吃驚,一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過了一會兒,我找到了:泄憤!
我像忘記了自己是怎么長大的,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原來孩子也是需要發泄憤怒的。而在此之前,我老是覺著“修理”他再正常不過了。
有一回,幾個朋友說起小時候怎么跟父母作對,有人說她咬過父親的鞋子;有人說給父親的茶杯里放過蟲子;有人把母親的牙刷在肥皂上刷一下;把母親的東西藏起來或者扔進垃圾袋子,然后看她自己把“垃圾”拎著丟掉……而我記憶最深的,父親打我屁股,打得我肚子一挺一挺的。多年之后,我代替醫生給他在屁股上打針,一針扎下去,扎得他一挺,我不可抑制放聲大笑,有種穿越時空報復的快感……
對于每個孩子來說,家長都是龐然大物,等進了學校,老師又都是龐然大物。龐物大物總是有理由做些懲罰的事情,而孩子只能無條件接受,獨獨忘記了他們也是有情緒和理由的!如同包仁被老師罵了“賊眉鼠眼”,他不能回罵老師,只好故意做錯題來惹老師生氣;而這個細節會被忽視,家長不問,聽說表現不好打他一頓,然后,包仁把母親的淋浴露倒掉來發泄。環環相扣,孩子無辜。
有個故事說,一個男人在單位被上司批評了,下班回家,女人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于是坐下來吃飯,結果他硌了一下牙,是一小片兒蛋殼,他“啪”地把筷子扔桌子上,責怪女人連雞蛋都弄不清爽。女人沒說什么,給兒子的碗里夾青菜,兒子把青菜挑回盤子,他要吃排骨。女人又給兒子夾青菜,兒子再挑出來。不容分說,女人將兒子拉過來,照著屁股來幾巴掌。兒子哭,家里的貓走過在他腿上蹭,他一抬腿將貓踢飛了,貓正好落在爸爸頭上,爪子順便在爸爸的臉上抓了一下……
心理學家管這樣的情形叫“踢貓效應”,貓只是明喻,那些壞情緒會輻射感染。因此,心理學家特別建議,家長和老師這兩種特殊人群,把壞情緒留在家門之外、教室門外。他甚至建議進門之前,做個用手洗臉的動作,然后雙手握住,像摔掉什么壞東西一樣,是的,狠狠地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