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涼如水,冷冷的余輝灑落一地的清寒。孤獨感一陣陣襲來。
我是這個世界的“異類”,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克隆體。如果非要給我找一位親人,那么也只有那位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細胞供給體了。
可惜,我只是個失敗品,身體由內到外釋放劇毒,以毒物為生。于是,人類給我貼上了“厄運毒體”的標簽。
在這個世界上,我并非第一例“厄運毒體”。當科學家進行克隆人體實驗時,總會出現這么幾例失敗品,幾率大概是25%。即使如此,人類為了自身的欲望仍對克隆技術“義無反顧”,也許人類才是這個世界上進化得最失敗的物種。
“呯”地一聲,門被人粗暴地踢開,一個穿戴嚴實的醫護人員推著一大堆普通人望而生畏的藥品如DDT、氫氧化鈉、海洛因……或許誰也想不到,這就是我的一日三餐。
醫護人員離開時,小心翼翼把門鎖好。看到這些,我無奈地離開窗臺,坐在餐桌前開始進食。按照醫生制定的順序,依次灌下DDT、氫氧化鈉、海洛因……往事歷歷在目,第一次喝下這些東西時,簡直痛不欲生。隨著歲月的流逝,現在的我已經變得麻木,再苦的藥水到了口中就像是一杯無味的白開水。
抬起頭,看著孤零零的月亮,我在心中默念:你好,陪伴我過了不知多少個春夏秋冬的月亮。
西市建起了一座綠色的新樓,這種顏色的大樓在城市中十分罕見。
“這個世界的毀滅,會趕在我的毒體爆發前。”我喃喃地說道。
毒體爆發——是我們每個厄運毒體都會面臨的災難。我們這些失敗品每天只能依靠毒物維持生活,經過長時間的積累,體內的細胞漸漸無法保存毒性,最終將會爆發一場病毒災難。那時,方圓十里內的生物都會死去,厄運毒體也會自身反噬而死。
可是反噬又怎樣?我根本不喜歡這個世界,虛偽而又骯臟。與其茍且偷生地活,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我什么時候才能爆發呢?今夜,天上的月亮也不在了,是死亡快來臨了嗎?月亮都怕了嗎?
“呯”地一聲門又被踹開了,不用轉頭,我也知道是送餐的來了。可是,憑借敏銳的聽覺,我隱約感覺這次進來的似乎不只一個人。但我依然沒有回頭,對我而言,一切都無所謂。
與往常一樣,等護士離開后,我才轉過身準備進餐。果然不出所料,餐桌邊站著一個跟我差不多年齡的女孩。看見我轉過身,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只見她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好,我叫雅韻,你呢?”
“122號”是我的代號,在這個世界我沒有名字,科學家們都管我叫“122號”厄運毒體。于是,我告訴雅韻我叫“122號”。
“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嗎?”雅韻對于這個答案頗為惱火。
我的表情有些凝固,思考片刻,仍然不知道自己除了“122號”,還可以叫什么名字。
“沒有嗎?可我不能叫你‘122’吧?”雅韻搖著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突然間,她眼睛一亮,湊到我面前說道:“要不就叫你‘莫言’,你很少說話。可以嗎?”
我點點頭隨口說道:“名字,隨便吧。”
“太好了,莫言,有你這個伙伴真好……”雅韻一把拉住我的手,坐在桌前同我聊起天來。我一邊吃著晚餐,一邊陪她回憶往事。
這個病房,因為雅韻的到來,變得朝氣蓬勃。
病房連帶的小院子里,大清早就出現了一個單薄的身影,我知道那是雅韻。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言,”雅韻轉過頭,眼淚汪汪地說道,“體內的毒素,好像不聽話了。”
毒體提前暴動了?不可能,前幾天她體內的毒素還安安靜靜的。于是,我搖搖頭,笑著說道:“不用擔心,還沒呢。”
“莫言,你為什么不曾流露出一絲的恐懼?”雅韻一邊說一邊“咯吱咯吱”地蕩起秋千。
“為什么會恐懼呢?”我走到另一個秋千旁,一前一后地蕩著。
“因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亡!”提到“死”字,雅韻的臉色再次失去了光彩。
“死亡,”我頓了頓,抬頭看向碧藍的天空,“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類的欲望。”
“哦?”雅韻跳下秋千,走到了院子中央。“如果我的毒體提前暴動,甚至把你也毒死的話,莫言,你會恨我嗎?”
我搖了搖頭,跳下秋千,緩緩地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她的毒體要提前爆發了。“厄運毒體是不會受毒氣侵害的。”
懷中的人漸漸蜷縮,空氣漸漸被染成了詭異的紫色。高科技的防護墻讓這些充滿劇毒的氣體無法外溢。享受這次災難的恐怕只有我和雅韻兩個人。
兩滴PH值大于5的液體,從我眼角滑落。第一次,我體會到了什么是傷心,什么是眼淚。
雅韻的心跳停止了。
雅韻真的走了。
我的眼圈紅紅的,就那樣趴在餐桌前,一動也不動。沒有了雅韻,整個房子都是空蕩蕩的。毒氣依然彌漫在房間內,雅韻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小床上,不過醫院的護士還不知道毒體爆發這件事。
“開……”負責送餐的護士剛剛打開門,吸入毒氣后,立刻倒地死亡。門還是開著的。
我跨過了那具尸體,飛快地跑出了醫院。
毒氣在蔓延,如果發現及時的話,應該可以躲過這一次災難。
我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茫然地看向四周,醫院外的一切是那么新鮮與陌生。終于可以和禁錮我十三年的醫院Say Goodbye!
再見了,過去的我。
(指導老師:吳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