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兜蘭花的秘密

說起植物和動物的關系，也許大家會想到蜜蜂在花朵上采集花蜜，兔子吃草，或者是豬籠草抓到只大蒼蠅。不過，植物和動物的關系并不是簡單的吃與被吃，它們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有利用、欺騙、誘惑。絢麗的花朵不一定意味著美食，香甜的氣味也可能是吞噬生命的誘餌，不同的植物和動物競相在地球這個大舞臺上亮相。如此復雜的關系讓世界變得豐富多彩，也正是因為如此，生命才不斷演化出更為精巧的形態。

這樣的表演是如何被我們發現并了解的呢？其實，這就是吸引無數植物學家終其一生的題目。而我也有幸成為記錄者中的一員。我們這次就以兜蘭花為目標，去窺探神奇的大自然吧！

等待表演

石壁上，我們的目標——兜蘭花分外醒目，它們的花朵上都掛著一個個小兜子。不過，這些兜子里可沒有花蜜甜漿，那是用來欺騙昆蟲的。那么，有哪些昆蟲會被兜蘭花騙來？這些小兜子在欺騙過程中究竟有什么用處？昆蟲是怎樣進入這些陷阱的……緊盯花朵，記錄昆蟲行為，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記錄昆蟲的行為數據是很重要的工作，那是我們破解兜蘭花欺騙秘籍的線索。

跟我們平常熟悉的蜂群與蝶群被花朵們所吸引的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同，被兜蘭花吸引的昆蟲少之又少，于是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等待中度過的，有時還會遇到惡劣天氣。當然，等待總會有回報，精彩的傳粉過程，熊蜂、隧蜂、蜜蜂、食蚜蠅的表演都留在了底片上。在拍下照片的那一刻，等待的所有煩惱都被一掃而光。耐心是植物學家必須具備的品質。

到底有沒有味兒

昆蟲是怎樣被這些花朵吸引過來的呢？從昆蟲的感官上來說，顏色和氣昧必定是吸引它們紛至沓來的信號。就像我們會被炸雞的香味吸引一樣，花香對昆蟲們也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并且，每類昆蟲都有自己特別的氣味偏好。比如，蜂類就比較喜歡香甜氣味，而蠅類更喜歡腐臭味，至于鳥類，完全沒有嗅覺，有味兒、沒味兒都一樣。與此對應，每類植物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味，甚至還有些植物會散發出雌性昆蟲的氣味來誘惑雄性昆蟲進行傳粉。

為了探秘兜蘭花是用什么氣味把昆蟲吸引過來的，我們必須測定它們的氣味成分。當然，光用鼻子聞是不行的，我們需要了解其中的每一種化學物質，于是就用上了氣體采樣儀和采樣管。簡單地說，我們用硅膠管和塑料袋組建了一個氣體循環裝置，就像魚缸中的循環水系統那樣。在氣流通過兜蘭花朵的時候，就會帶上它們的氣味，然后帶著氣味的氣流通過專門的玻璃管（里面有吸收劑），氣味分子就被攔截下來。等野外采集完畢，我們會把這些帶有花香的玻璃管帶回實驗室，通過加熱把采集到的氣味釋放出來，然后用色譜-質譜儀（GC-MS）來檢測其中的種類，這樣我們就能知道兜蘭花究竟散發著什么味兒了。

顏色的小秘密

與氣味一樣，顏色在花朵吸引昆蟲的過程中也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蜂類對藍色和黃色極為敏感，而蠅類偏愛黃色和褐色，鳥類則完全經受不起紅色的誘惑。所以，顏色的測定對于我們了解花朵的傳粉對象有重要意義。

簡單的顏色辨別，我們會用比色卡來判斷。用這種卡片與花朵進行比照，直到找出與花朵顏色一致的色卡，我們就能說，這朵花就是卡片上標注的顏色了。

當然，對比色卡存在人為因素的影響，因為人眼的判斷存在差別，于是我們會用到色度儀。色度儀可以準確地測量花朵的顏色，給出準確的色度數值，有了這樣的數值，我們就能判斷，究竟是哪種顏色把昆蟲招引而來。

高明的騙術

經過5年的實驗，我們慢慢了解了兜蘭的種種騙術。比如小葉兜蘭靠顏色來吸引昆蟲，它退化的亮黃色雄蕊分外醒目，沒有香氣，沒有斑點，僅僅是黃色就足夠了。因為黃色是成年食蚜蠅的最愛，對它們來說，黃色代表花粉的顏色。特別是雌性食蚜蠅對黃色情有獨鐘，因為它們要從花粉中吸取足夠的蛋白質才能生兒育女，甚至涂成黃色的實驗圓盤對它們也有強大的吸引力。

而長瓣兜蘭會利用昆蟲愛子心切的弱點來蒙騙它們。長瓣兜蘭的傳粉者也是食蚜蠅，顧名思義就是吃蚜蟲的蠅。由于食蚜蠅的幼蟲沒有遠距離移動的能力，雌性食蚜蠅一般會將卵產在蚜蟲的附近，這樣食蚜蠅的幼蟲一出世就有充足的食物。

長瓣兜蘭在模擬繁殖場所上做足了文章，它的花瓣基部長了很多黑栗色的小突起，這些小突起就是在模擬大量蚜蟲。這樣一來，急于產卵的雌性食蚜蠅就會被這些假蚜蟲所吸引，落入長瓣兜蘭精心設計的陷阱，在產卵的同時幫助蘭花傳粉。雌性食蚜蠅產卵之后會迅速從長瓣兜蘭花上撤離，它們可能覺得給子女找到了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卻不知孩子們將要面對一場厄運——幼蟲從卵中孵化出來之后，會因為沒有食物而被餓死。

了解騙術

在了解了兜蘭花的騙術之后，植物學家們還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了解這種騙術的效果如何。我們需要去調查每座山上兜蘭花的數量，然后再統計每座山上的兜蘭花會結出多少果實，這樣我們就能大致了解這一騙術的效果。其實大多數兜蘭花都很難騙來蟲子，也就無法完成傳粉、繁殖的任務。

當然，兜蘭花不結果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比如，它們有可能是自己給自己授粉而不結果，或者因近親授粉而不結果。為了排除這些情況的干擾，我們還必須進行人工授粉來檢測兜蘭花的實際繁殖能力。

一般情況下，我們會做好多組不同的授粉組合，比如把一朵花的花粉涂抹到這朵花的雌蕊上（自花授粉）；把花粉涂抹到同一植株另外一朵花的雌蕊上（同株異花授粉）；把花粉涂抹到另植株的花朵雌蕊上（異株異花授粉）。

除了這些情況，還有一個情況就是植物有可能自己給自己授粉。于是，我們會用硫酸紙制成的外罩把花朵關起來，看看它們有沒有可能自己給自己授粉。

通過這些實驗，我們就能知道，兜蘭花需要怎樣傳播花粉才能結出種子了。當然，也能知道哪種昆蟲才是最有效的傳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