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我走了，要照顧好自己。”你說著，從包里翻出了一張CD，顯然它是主人最愛聽的一張，那銀色表面上一道道不規則的劃痕在陽光下折射出繽紛的光澤。

“這是什么？”

“一種聲音。”

然后，你便離開了這座小城——帶走了我們四年的情誼，留給了我一種聲音和一段無休止的回憶。

我輕輕地按下了開始鍵。有一種聲音開始敲打我脆弱的耳鼓，像五月的春風潤濕了被整個冬天干澀了的肌膚，流到身體各處，然后緩緩滲入內心……那氤氳在心靈深處的記憶如禮花般徐徐綻放。這一刻，我終于體會到了一句話的含義：瞬間便是永恒。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想起了你那時小鹿般膽怯而自卑的眼神。當時你正在準備演講比賽，就在臨上場前突然找到了后臺年齡相仿的我，搓著手問我是否緊張。忘了怎么回答，只記得你紅色的連衣裙，停駐在我最初的記憶里。也許，那時的我們從未意識到青春里我們成了彼此的燈。

我又聽起了那張CD——聲音有些模糊，是一個男中音在淺吟低唱，似乎帶著一種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的憂傷，似乎在遙遠的天堂靜靜地吟唱。清幽、柔美，它適合任何幸福抑或是不幸的人們去聆聽。

你告訴我你出生在一個世代懷有建筑夢想的家庭。在你出生前，父母已為你擬定好了未來。而你卻喜歡文學，喜歡三毛、海子，喜歡盡情地讀，胡亂地寫……但因為家族的夢想與責任，你選擇了理科。你說你真羨慕我，可以看自己喜歡的書，可以寫一段最真的文字；你說你的棱角已被打磨殆盡，你說理科生一臉茫然地問著你楊絳先生為什么是個女人；你說你已經把張愛玲埋進了方程式里卻未能開出一朵花……我更記得，你說“永遠都不要放棄夢想”時那一臉的倔強。

第三次聽這張CD的時候，正是暖陽當空的五月。看了CD封面上他的介紹——一個行走在孤獨中的人。禿頂也好，形象不佳也罷，一切在這夢幻般的聲音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就像你說的那樣，生活本身給你的不是一種外在的東西，而是一種內在的感受。

比如幸福，比如不幸。

你又說現在的你選擇去拼，為了幸福，為了承諾。一些事情無法改變，就去接受，因為這就是最真實的生活。

這種聲音讓我甘愿一頭栽進回憶，縱使回憶是一種痛，也讓人痛并快樂著。你留下了一種聲音，溫暖地包圍了我，我心甘情愿地浸沒在優雅的聲線中，你更留下了記憶與感動，以及永久的回味……

一個女孩，一張CD，一種聲音——這份記憶單純而又美好，回過頭才發現，自己有多迷戀，又多害怕失去。

[評 點]王淦生

一張碟片，一種聲音，勾起一段段溫馨而意味深長的回憶——作者以詩意的筆觸，回憶了與曾經的好友相處時的點滴，將朋友的性情、愛好尤其是那種既順從父母又不放棄自己興趣愛好的外柔內剛的性格表現得極為充分。那張碟片中略帶感傷的男中音既使全文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氣息，也成了貫穿“我”的回憶的線索。文章結構精致，文筆優美，充分顯示出作者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