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2013-04-12 00:00:00夏七夕
中學生博覽 2013年13期
我打開癟癟的錢包時，有種想哭的沖動，而這時，張小年還不知死活地湊上來，“陶小淘，放學去吃油炸蝦丸吧？”
我斜著眼睛狠狠地瞪他，自從上周這家伙的錢包在公車上被人偷了之后，就開始死皮賴臉地跟著我蹭飯吃，還理直氣壯地說，你站在我旁邊都沒看到小偷，我怎么會看到？
看著他流著口水想蝦丸的樣子，我真想一腳把他的臉踩成車禍現場。我咬牙切齒道：“張小年你去死吧，我已經被你剝削得身無分文了！”
誰知道這個臉皮厚的家伙笑得一臉諂媚：“你不知道我多想死啊，曾用薯片割過脈，用豆腐撞過頭，用降落傘跳過樓，用面條上過吊，可都沒有死成，所以，你就行行好，請我吃頓飯，撐死我算了。”
我閉口不再理他，張小年這廝是三個月前轉過來的，據說當時在我們學校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因為這廝長了一張跟漫畫里美少年有一拼的臉。有女生曾眼紅地說，張小年就像一個天使，風吹過時，背后會呼啦啦地長出白色的翅膀。
我當時就傻得不行，這人估計是一文學女青年，天使？白翅膀？還沉浸在童話里不可自拔吧。我看張小年那廝整個一魔鬼。
那么多漂亮MM爭先恐后想請他吃東西，為什么他偏偏挑上我這個對請他吃飯沒一點進取心的善良小老百姓？真是人善被豬欺。
后來，張小年這廝實在從我錢包翻不出錢了，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說：“為了補償你這段時間的損失，走，我請你吃大餐。”
當張小年把我帶到市里最好的西餐廳門口時，我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地上，我使勁掐著張小年的胳膊，“孩子啊，你別吃完飯就把我扔這里做抵押。”
張小年轉身上下打量我，笑得一臉鄙視，“就你這小身板，恐怕連一個牛排都抵押不上。”
我防備地盯著他，“反正我不去，你肯定會坑我。”
張小年回頭看了我半天，特認真地問，“你不去嗎？你真的確定你不去嗎？”
我大義凜然地點了點頭，“寧可少吃一頓飯，也不能朝陷阱里跳啊。”
張小年嘆了口氣，“哎，陶小淘，你肯定會后悔的。”
他拉著我走到旁邊的銀行取款機前，把卡插進去，輸入密碼，轉身給我看屏幕，然后，我就睜圓了眼趴屏幕上仔細看，恨不得把屏幕看個洞出來。
“張小年，你老實招了吧，你是不是偷你爸媽的卡！”
“切，你就那點出息了。”
“那你到底哪來的錢？”
張小年突然沉默，掛上MP3的耳塞不再理我。這廝有個毛病，就是不想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是掛上耳塞，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取回卡時，我竟然看到他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
我閉嘴便不再吭聲，隨著他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時，林飛揚騎著單車從我們眼前掠過，熟悉的白襯衫和淡藍色的單車，那么美好。我轉頭看張小年，他依然面無表情地走著。
看著他耳邊銀白色的耳塞，我低下頭開始講，“怎么會有林飛揚那樣純白干凈的男孩兒呢誒，我好喜歡他呢。”
夏日的黃昏，種滿梧桐的街道，男孩兒和女孩兒并肩走著，他們的頭發被風吹得蕩漾起來，像飛舞的黑色蝴蝶，美麗至極。“我好喜歡他呢。”女孩如是說。
第二天，我聽到張小年在樓下撕心裂肺地喊著我的名字時，恨不得拿拖鞋砸死他。
我嘴里咬著一塊面包，手里抓著一個面包從樓上跑下來，把手里的面包塞給張小年。
不知道為什么，這家伙每天起得特早，不吃早餐就跑過來叫我，看到我吃早餐時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在他把別的女生送給他的巧克力給我吃的份兒上，我就很善良地每天早上多帶一個面包給他。
他邊咬面包邊說，“喂，我下午有籃球比賽。”
“嗯。”我含糊地答應著，心想給你加油的女生那是前赴后繼的，你不會是讓我穿個小吊帶拿幾個氣球站在那里揮舞吧？
“對手是學長林飛揚誒。”
面包在我嘴里塞得使我看起來像豬頭，但我硬是堅強地直著脖子問，“啊啊啊，你說的是真的嗎？”
張小年點了點頭，掛上耳塞不再理我。
“嗯，張小年，我們這么鐵的哥們兒，我去給林飛揚加油，你肯定不會怪我，哈哈！”我邊咬著面包邊說。轉頭看他掛著銀白色耳塞的側臉，“嘿嘿，就當是你同意了。”
那場比賽，以一球之差，張小年輸給了林飛揚。我站在球場上替林飛揚歡呼時，看到張小年迅速退場。
那天放學，張小年沒有等我。我背著包邊走邊想，張小年真是小氣鬼。啊，或者他不是因為我給誰加油生氣呢，也許他只是輸了球沒臉見我而已。想到這里，我又眉開眼笑地咬著雪糕。
走到胡同口時，看到張小年站在那里。夕陽昏黃的光暈灑在他身上，他背著包靠在電線桿上，消瘦的身影。我忽然想起以前有女孩子說張小年就像一個天使，風吹過時，背后會呼啦啦地長出白色的翅膀。那一刻，我竟然真以為，張小年是一個帶著憂傷降落在人間的天使。
瞧瞧，這人，沒一點情趣，我正想夸他幾句，他就這么煞風景。
“你干嗎不等我？”我翻白眼問他。
“我不是覺得輸得很沒面子嗎！”張小年假裝挫敗地咧咧嘴。
“哈，果然被我猜中了。沒關系，我們是好哥們兒，我不會嫌棄你的。”我跑上去拍著他的肩哈哈大笑。這孩子多善良啊，都不計較我給林飛揚加油。嗯，我決定了，明天給他帶兩個面包吃。
“陶小淘，這周是我的生日啊。”
“啊？”
“你要送什么禮物給我？”
“我們這么鐵的關系還要送禮物嗎？！哈哈。”我傻笑道。
“切。”張小年一臉鄙視地看著我。
“那就送三個面包吧。”
林飛揚出現在我們班門口叫我名字時，我呆住了，立刻屁顛屁顛跑過去。
有陽光籠罩在他臉上，他俯下頭，“你就是廣播站站長陶小淘嗎？”
我點了點頭。然后他遞了一張紙給我。我看到他的手指潔白修長。他淡淡地說，“不久我們就要畢業了，我想點首歌給個朋友。學妹，麻煩你了。”
我接過那個白色的紙條，看到上面剛勁的字，寫著一個女孩子的名字，一個歌名。還有一句說話：不管以后相隔多遠，我都會記得你，記得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所有美好時光。
那天中午，廣播里不停地播放江美琪的歌《那年的情書》。我念著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念著那句話，就覺得有淡淡的憂傷浮過。
江美琪在唱：你的世界但愿都好，當我想起你的微笑……林飛揚學長，這首歌，也算是我送給你的，雖然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在日記本上曾無數次寫下你的名字。
雖然你只是為了給別人送歌才來找我，但依舊讓我開心了好半天。因為，我從來沒期盼過能和你說話，即使是簡單的“你好”。
那天放學，張小年格外沉默，我想到林飛揚學長要畢業的事情，也就覺得悶悶的。
轉頭看張小年，依舊掛著銀白色的耳塞聽歌。我又開始對著他說話，“張小年，其實我挺羨慕學長喜歡的那個女孩兒的，她多幸運，竟然被那樣美好的男孩兒喜歡。學長就要畢業了，我覺得我好舍不得他。雖然每天只是遠遠地看著，但這樣就覺得很滿足。但如果他畢業了，我就什么都看不見了，我會覺得空蕩蕩的。”
就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快到我家時，張小年忽然摘下耳塞，微笑道：“陶小淘，我想蝦丸了。”
“好咧好咧，那我們去買吧。”
那天我看著張小年吃了十串蝦丸。“張小年，難道你是豬嗎？以后又不是吃不成了。”我踮起腳敲他的腦袋。他只是傻笑。
臨走前，他又轉過身，“陶小淘，一定要記得送我生日禮物哦，不然不請你吃KFC。”
我朝他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安啦，知道啦，你這個小氣鬼。”
張小年生日那天，我和他坐在KFC二樓的兒童區。旁邊也有個小孩子過生日，他爸爸媽媽給他點生日蠟燭，周圍的人都善意地給他唱生日歌，唱歌的時候我看到張小年轉過身偷偷地抹眼淚。
也就是那天，我終于知道張小年的銀行卡上怎么會有那么多錢了，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在相隔遙遠的城市開公司。張小年和奶奶住在一起，祖孫倆相依為命。
張小年轉過頭看窗外，頭發遮住眼睛，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里有淚水充盈。我心疼以前那陽光帶著點痞痞的張小年，他承受了多少寂寞和孤單呢。
我從包包里拿出一個小熊香袋，“喂，豬頭，你要開心點。喏，生日禮物，這可是本姑娘我親手繡的哦。”
他接過小熊香袋，翻來覆去地捏。
“喂，你捏什么啊？”
“嘿嘿，我在想里面會不會有張寫著‘我喜歡你’的字條。”
“美得你。”
“唉，這個傻熊是什么東西？”
“你想死嗎？那明明是最聰明的熊，是一只香袋啦，也可以當作護身符。”
從KFC出來時，張小年說，“要不要去我家？奶奶看到有朋友跟我一起過生日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點頭同意。
張小年的奶奶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她坐在輪椅上，笑得一臉慈祥。她說：“乖囡囡，謝謝你給小年過生日。”
我拉著張奶奶的手，“沒什么啦，我和張小年是好朋友嘛。”
送我回去時，已是華燈初上。走在昏黃的街燈下，張小年又掛著耳塞聽MP3。
走到家門口時，他才摘下耳塞，“喂，陶小淘，我們真的只能是好朋友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我轉過眼睛，點了點頭。然后我看到他轉身離開，身影在路燈下顯得寂寞憂傷。
張小年，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對不對？你的心意，我怎會不明了？只是，有人先駐扎在我心里。雖然他一直陌生，但仍掀起了我心里的波浪。即使后來，他離開了，你也要給我時間去撫平他留下的痕跡。
有些事情終是出乎我們意料的，不然，到最后，我們都不會哭得像個小孩子。
張小年生日過后，依舊淡淡地接送我上學，但是，有些事情在悄悄地變化著。我們都不再開玩笑，只是淡淡地走著，張小年聽MP3，我在旁邊絮絮叨叨一些瑣事。偶爾，會唱歌。只是，無人聆聽。
很快，高考就過去了，我看到林飛揚的爸爸媽媽來接他，幫他提行李，看著都善良美好，怪不得會有林飛揚那樣優秀的兒子。我在學校門口看著他，他坐上車時回頭看了一眼，擺了擺手。我不知道，他那一個擺手，是對我，還是對他生活了三年的高中。
但之后期末考試的忙碌讓我不再有閑暇的時間想起這些，只是在夢里，總會有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在安靜地擺手。那個少年的臉，越來越淡。
期末考試完，我像一個終于停歇的鐘表，舒了一口氣。
和張小年一起回家時，覺得格外輕松。在快到胡同口時，張小年停在那里，摘下耳塞，淡淡地說，“陶小淘，昨天，我奶奶去世了。”
就像一場電影，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聲音，無聲無息，而我的耳邊，不停地重復著那句：陶小淘，昨天，我奶奶去世了。
然后，我的眼淚就那樣硬生生地砸在地上了。前段時間，那個慈祥的老人，還拉著我的手說，“囡囡啊，小年爸媽忙生意，從小到大都不管他。小年沒有朋友，你以后一定要經常來找我們小年玩啊。”
“陶小淘，我爸媽回來料理奶奶的事情，順便……會帶我走。”
“嗯，那，一路順風啊。”
張小年轉身走。我躲在門后偷看他的背影，他一定知道，每次，我看他的背影，就會覺得好多好多的憂傷。
張小年，以后的日子里，請你一這定要快樂啊。
我不想會這么快，第二天，我去找張小年時，門上的那把大鎖讓我愣在那里，心上仿佛被挖空了一片，空蕩蕩的，風從中間穿過，會冷冰冰的疼。
原來，有些離開，是可以這樣悄無聲息的，但卻可以蔓延到你的心底，至所有的血液和骨髓，讓你緩慢地疼痛。
我漫無目的地走回家，取門口信箱里的報紙時，一封潔白的信順著報紙邊沿掉下來。我撿起——
陶小淘：
其實那天下午我只是掛上了耳塞，忘了開MP3，但是卻沒想到會聽到你說你喜歡林飛揚。你不會注意，你說喜歡林飛揚的時候，我那微皺的眉頭，可是我卻還得不動聲色，假裝沒聽見。
以后的那些日子，我都是故意掛上耳塞的，我從來沒有開過MP3，你看，我多壞。
我只是想知道，有一天，是否，你會對我說，張小年誒，其實我發現我好喜歡你呢。
可是，我終究是沒有等到那一天。如今，我們已是天涯陌路。但是，陶小淘，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
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張小年
看著潔白的紙，我的視線慢慢地變模糊，張小年，我曾跟你講，我怕林飛揚走后我的心空蕩蕩。可是，他走的時候我只是難過了一小會兒，而你走了，我想我會難過好多年。
曾有人說，青春是一樹一樹的花開。那，張小年，你就是我生命里最大的那棵花樹，開的花會讓我的整個青春年華都充滿濃郁的花香。
再編感言：每個人的青春年華中都有一個張曉年……他不羈的臉，像天色將晚；她洗過的發，像心中火焰。短暫的狂歡，以為一生綿延，漫長的告別，是青春的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