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不年少

[1]

當那個叫蕭逸楓的男生第三次堵在我的班級門口，然后瘋了似地大叫：“丁柯樂，我喜歡你”的時候，我不顧周圍人投射來的炙熱目光，沖到門口就把他給提溜了出去。

“蕭學弟啊，求求你放過學姐好不好！我到底哪里好，我改還不行嗎？”我近乎懇求地和他說話，就差沒跪下了。

“學姐你哪兒都好，你心地善良，聰明伶俐，長得也漂亮！”

就連我自己聽到這樣的話都不免覺得反胃。我心地善良嗎？身為毒舌婦的我只知道打擊別人，以幸災樂禍為人生樂趣，巴不得隔壁桌討人厭的同學走樓梯的時候滾下去；聰明伶俐嗎？那為什么所有的任課老師都喜歡說“說你笨豬簡直委屈了豬”；長得漂亮嗎？就沒見哪個男生正眼看過我。

“學弟你相信學姐，你肯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一萬倍的人，到時候你可以帶著她來嘲笑學姐，學姐是不會怪你的。”發給了他一張好人卡，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尤其是離開這個小毛孩子的身邊！

年紀輕輕，就想要談戀愛怎么能行！換成我媽的口氣就是，“現在的小青年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為了不摧殘祖國的花朵，我還是奮發向上專心學業吧。

正當我要溜之大吉時，他突然抱著我的胳膊不放。“學姐你就答應我吧，如果你不答應我……那我就跟蹤你回家找咱爸媽！”

……

無名之火頓時就從身體里躥了起來，我恨不得拎著他的領口扇他兩巴掌，然后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說得出就做得到，你不答應我的話，就算死，我的魂兒也會飄去你家。”

我長嘆了一口氣，只得無奈作罷。

“那我就給你三個月的試用期，在這三個月內，我允許你知難而退。”

[2]

我開始了一段荒謬的姐弟戀。同學們都笑我好新潮，趕時髦。他們會捂著嘴問我，“你到底看上了那個小弟弟哪一點？”

到底是哪一點呢？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他的真誠和執著打動了我吧。

從前，我也如他般，不顧一切地喜歡一個大我兩屆的學長。在新生入學的時候，學長拿著我的行李，滿頭大汗地給我搬到了寢室。然后他連一口水都沒喝，就默默地又下了樓。

那個時候起，我就喜歡這個有點憨憨的學長，到處打聽他的電話號碼，早早晚晚的和他發短信，說得最多的就是，“早安”“午安”“晚安”。某一個時刻，我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生活在舊時代的奴才，只會說“皇上吉祥”“皇上萬歲”。

后來，我執著的性格終于蒼天見憐地打動了學長。可是我們沒好多久，他就畢業了，臨走前他握著我的手，要我好好保重自己，照顧自己。

就像每一個因為畢業了離開了學校就不能繼續在一起的情侶一模一樣，剩下孤獨的我，重復往日的春夏秋冬只是少了身邊人的陪伴。

我不再碰“愛情”這種奢侈品，我拼命地化悲憤為力量，將自己撐得像是個皮球。皮球又有什么不好呢？就算受了再大的氣它也會乖乖承受，一會兒就恢復原狀。

[3]

盡管蕭逸楓對我很好，可是我也沒有回予他半分笑容又或是承諾。

他會給我買很多的零食，一一拆開放在我的面前，有時更欠揍一點就會拿著吃的，賤兮兮地說：“來，張開嘴，我喂你。”

“蕭逸楓你惡不惡心！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不會吃。”

“你懂什么？我們這叫秀恩愛，嫉妒死那些臭光棍！”

我實在是不想說他到底有多幼稚，畢竟是一個比我小的男孩子啊。都說同齡的女生要比男生成熟那么幾歲，再加上我本來就比他大，我頓時就有了當媽的感覺。

老話說得好，“三歲一條溝，六歲一道坑。”跌倒了恐怕就再也爬不上來了。

蕭逸楓總是喜歡叫我“丁可樂”，他說咱媽怎么能給你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呢？顯得多沒有文化。

我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反駁他，“你懂個P啊，我媽給我取名叫丁可樂，可樂可樂，可勁兒地樂！”

其實這只是我臨時編出來的，沒想到他居然還真就相信了，拉著我的手說，“咱媽真有文化，要不讓她給我換個名字。”

我憤怒異常地咆哮，“我媽什么時候變成了你媽！”

“這不早晚的事！”

果然，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蕭逸楓你敢不敢再無敵一點！

[4]

蕭逸楓的成績不太好，所以他總是拉著我給他補習。他的理由就是：你是學姐，在學校里比我多一年的飯不是白吃的。

我很不幸地攤開手告訴他，“抱歉，我還真就是個吃白飯的”，他的臉霎時就垮了下來，一蹶不振的模樣讓我看了好高興。我說過了，我就是一個幸災樂禍的主兒。

“如果這次考試再不過的話我就又要留級了。天哪！我可不想再比你小一屆。”

“你留過級？！”我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然后驚愕地合不上嘴，“這么說你其實和我是一屆的？”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消息啊，和他交往也有一個月了我居然不知道。

緊接著就換成了他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

“你又沒和我說過……”我底氣不足地喃喃自語。

“呆頭呆腦也得有個限度吧？”

“你這是人身攻擊！”

……

就像是廣袤無垠沙漠里的一汪泉水，我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公布給了寢室里的好友。結果好友大嘆一口氣說，“你總算不用頂著老牛吃嫩草的名號了！你是不知道啊，班里的人都說你勾引未成年小男生呢！”

我哼哼冷笑了兩聲，“難道你沒有說嗎！”

好友自我辯解道：“當然沒有了，你知道我一向都是護著你的！我力排眾議說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頂多就是有點春心蕩漾，饑不擇食。”

我抓起身邊的兩個抱枕就扔了過去，然后趁她忙于躲閃之時一舉沖到了她的面前，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5]

“原來你和我是同屆啊，你怎么不早點和我說。”我有點嗔怪地走在蕭逸楓的身邊。

“現在和我走在一起感覺心里舒坦點了吧？”

我笑而不語，只是看著他的臉龐。

他被我看得有點發毛，不禁發問：“你一直看著我干嗎？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只是想看清楚一點這是張怎樣的臉。”

他訕笑著將臉貼了過來，“那你現在看清楚了嘛。”

“看清楚了，你眼睛里有眼屎。”

……

本來大好的風光和氣氛，就這樣被我破壞了。然后他那張無限靠近的臉，也就呆呆地停了下來。“有嗎？有嗎？哪里有眼屎？”他一邊用手指摳，一邊慌張地向我申訴。

看著他那張笨拙的臉，我竟愈笑愈歡，心底就像是抹了蜜糖般。原來封塵的那顆心，漸漸的打開了，接納了該接納的人，世界變得繽紛而又多彩。

真希望這種感覺能夠一直持續下去，這樣的話世界末日來臨也不足為懼。

蕭逸楓的興趣實在是太多了：打籃球、踢足球、打桌球、拍乒乓、圍棋、軍旗、五子棋，十八般武藝簡直樣樣精通，這使得我羞愧難當。

作為他的女友，我居然只會十字繡，這可真能讓人笑掉大牙。他鼓勵我說，“十字繡好啊，以前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都天天躲在家里繡鴛鴦，要不你也給我繡一個？”

“繡你個鬼啊！”我一口拒絕他，然后頭也不回地走掉。

蕭逸楓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哪來的那么多要求！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學姐兼女友。我堂堂丁柯樂大小姐，怎么就成了他的奴隸了！

[6]

蕭逸楓的戲演得真好，他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這天賦。

這個宇宙無敵的大騙子，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他，哪怕是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我看見他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在超市門口，他的朋友說，“蕭逸楓你不會真喜歡上丁柯樂吧，你忘了你哥哥的囑托了嗎！”

“怎么會忘！哥哥說他對不起丁柯樂，所以希望在她畢業前讓我陪著她，就當做是對她的補償。他說他雖然從沒有喜歡過這個女生，可是只是一想起丁柯樂對他的好，就覺得愧疚難當。”

“所以你不喜歡丁柯樂對吧？”

“怎么會……她臉上有好多雀斑，長得好丑！而且我不喜歡胖胖的女生，她就像個……就像個肉球！”

蕭逸楓說完之后，他的朋友就一齊笑了起來。

我就像個傻子，悄悄地躲在樓梯口，捂著嘴又不敢哭出聲來。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好笑，我的眼淚就那么不爭氣地使勁流，流到我的鼻子上、臉頰上、嘴巴里、下巴上……

繡有鴛鴦的香包就這樣從我的手掌中掉落。

……

我消失了。

因為這個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7]

回到家我就向老媽哭嚷著要轉學，她再怎么追問，我也沒有告訴她自己為什么哭得那么傷心，還有為什么要轉學，我覺得這是個天大的恥辱。

我順利地轉了學，離開了那個該死的學校，再也不用見到那么討厭的人和想起欺騙的回憶。

在新學校里，我不談戀愛，只認真學習。期間也有男生向我示好，可是我再也不做考慮。“水涼了，還能熱。但心死了，要怎么辦？”

如果這是青春里必須要接受的殘酷考驗，我只想說我已經勉強通過了，即使遍體鱗傷。

[8]

后來的我，當然也不會知道蕭逸楓一直隨身攜帶著我繡的香包。他僅僅是因為一句保有自己尊嚴的虛榮話語，扎扎實實地刺傷了我的心。或許這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確實傷害了我。

我們之間的結局，注定是以錯過劇終。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