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城市以后極少看見下雨,夜晚只有月亮,沒有星星。這個城市里的夏天不像夏天。不知你在的那個地方是否也一樣,不過我希望你每天晚上抬頭都可以看見星星,我知道你喜歡璀璨的星空。
上天,這是我唯一拜托你的事了。拜托。
從我見你的第一面開始說吧,否則不知道怎么講下去。
進入了高二的第一學期,你憑不錯的成績進入了一個不錯的班級,就在我的隔壁。那時夏天才剛剛開始調到微波爐加熱模式。一個悶熱的傍晚,我拿著單詞在走廊默默背誦,然后聽到了一把溫婉的女聲,在我扭頭的時候,瞬間的心動中,你的樣子讓我第一眼就深深記住。
那個夜晚,無法平靜地寫作業。不厭其煩地看著走廊的方向,走過去一個女生,兩個,三個,不斷數著,卻都不是你。那時我才理解什么叫心灰意冷,畢竟像這種小概率的事件,唯有傻子才會去數。我明白卻無法停止。
讓人上癮卻無法自拔的,是不是就叫愛情?
就像第一只蟬發出了第一聲鳴叫,整個夏天躁動的情愫開始蔓延。我的體內仿佛有一百只蟬在熱烈狂歡著。
后來多方打聽,知道了你的名字,你的愛好,喜歡的食物以及音樂,經常出現的地方,甚至你身邊要好的閨蜜你初中的班級我也了如指掌,你的過去我盡力去了解,我想明白你,懂你,同時愛你。這是我當時幼稚卻堅決的念頭。
你是我見過唯一可以把校服穿得那么好看的女生。你扎起來的馬尾在走路時左右搖擺很可愛,有時我會看得出神被腳下的石子絆倒。你們班每節體育課,我都會踩好點守在走廊盡頭,等著你下課回課室,看著你運動過后紅撲撲的臉龐,心里反復念著,不愧是我喜歡的人,瞧,多可愛。
沒有誰會比你更可愛了。
從那以后期盼或者制造偶遇就是我最關心的事了。
隨著課業壓力的增大,你開始習慣一個人在放學后坐在樓下的草坪上看一會星星。那時的我們總被身邊的大人提醒著高考這個噩夢,提醒著我們要時刻關心自己的未來。所以無盡的煩惱與擔憂從未停止侵蝕年少的心。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心事,因為每天晚修過后總能看見草坪上你的身影,你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是我沒有勇氣上前給你安慰,給你肩膀,而是選擇了默默守在不遠處,一直看著你,直到你起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愛情大概是從喜歡開始的吧,喜歡一個人,她要面對的苦惱就是你的苦惱,她要而不得的幸福就是你努力的方向。
之后成功地制造了幾次偶遇,一次是在圖書館,一次是在學校的小超市。你拿起食物架上的原本可以遮擋的薯片后,發現了我正盯著你看;還有一次是在食堂,故意排在你后面,不料你忘帶飯卡,回頭問我能否借你,我手忙腳亂翻了褲袋,然后遞了過去。
“謝謝。”
“不客氣。”
簡短的對話,卻讓我接下來的晚飯吃得異常開心。
晚飯后跑去買貼紙,把飯卡裝飾得漂漂亮亮的,期待下一次——“能借你飯卡用用嗎?”“嗯?可以啊。”
有了一面之緣,接下來的故事應該發展得很順利吧,我是這樣想的。因為你喜歡文學,我開始勤跑圖書館,看一些你喜歡的作家的書,企圖增加我們之間可聊的話題,還翻了那些不在人世的詩人生前的作品,抄進日記本里,方便給你寫信時挪用。
一百字一百字地抄,一千字一千字地寫。你沒有半個字的回音。我以可能是寫得還不夠好的原因安慰自己,不去想其實是你根本不對我上心,我不相信會是那樣。
一味地相信一些東西,堅持某種行為,孜孜不倦,不計結果,一心一意,甘愿為你固執得像個傻瓜,這是不是就是愛情?
保持著這樣不溫不火的狀態一直到了高三。九月十月一晃而過,冬天繼位。
第一股冷空氣南下的時候,你終于給我回復了,一張粉紅信紙上寫著清秀的字跡,簡短的一句話——萍水相逢,隨緣即好。
能夠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不敢奢求太多。因為這封簡短的回復吧,仿佛彼此間有了默契。每次擦肩而過時都會給對方一個大方的微笑,像老朋友。
我以為情感如水推舟,我們的關系會更進一步。可惜——事與愿違。
高三伊始,一個周末,我跑去書城打算多購買點輔導書,碰巧的是,我無意地抬頭就遠遠地看見你正站在自動扶梯上緩緩上來,頃刻間,心里一陣欣喜,莫非真是默契?我下意識整整衣領,準備向你招手——可為什么在你的下一個臺階還站著一個男生,而你熟絡地跟他交談。我看見了你的笑,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笑,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為什么,為什么?
后來,我搭末班車回學校,飛過眼前的不是路邊的霓虹燈,而是一幕幕他陪著你挑選書籍的場景,你嬌嗔地打他的肩;他體貼地幫你提了一晚上的書包。
你和他,不是我。
永遠不會是我,對嗎?
后來的后來,圣誕節那晚,給你寫了最后一封信,不談心事,不談情感,更不會問那個“他”是何方人物,大抵說的是祝福的話語,祝愿六月的考試順利,聽起來像畢業贈言,雖然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
是最后一封。
再也不去圖書館看拜倫的詩了,走進飯堂也隨便挑一條隊就排,不去看樓下草坪,連教室門前的走廊也懶得逗留了。屏蔽一切關于你的消息,整天和二次函數打交道。
知道你的心事有人傾聽,你的煩惱有人分擔,你的幸福有人給予,我也就淡然了,你能找到幸福的歸屬,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吧。
這就是所謂的愛嗎?
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尚這么偉大了?
你不會知道我敲下這句話的時候伸手抹了把淚。
六月畢業季,收拾行李,各自奔天涯。
九月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周圍盡是陌生的面孔,我們終于是真真切切分隔了百余公里。
一個宿舍只剩自己的夜晚,倚著陽臺欄桿,想著遙遠的心事,忽然感覺天空好像開始飄下幾縷雨絲,把手攤開,伸出去的手卻只有一掌心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