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被忘記,一如當初等待被記住一樣,帶著相同的期待和耐心……
如果這是一個童話或者一個傳說,我想用“很久很久之前”作為開頭,但它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至少我希望我能把真實的它記錄下來,像我寫過的其他真實的故事一樣。
這個故事,關于一個女孩兒、一本雜志和一段青春年華。
女孩兒屬于很走運的那一類人,至少在某一方面如此。
她第一次在雜志上發表文章的時候,她與“青春”二字還有一小步距離,那一刻的喜悅在當時和以后的時光里都無法忘記,也無法用語言形容。她第二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刊登時,正是在標題里提到的那本雜志上,她是故事的主角之一。
不管哪一次,她都那么幸運,她不像某些作者那樣,一次又一次地看著自己的文章石沉大海,許久之后才得以重見天日,或者一直杳無音信——這樣的情況也有過,但這是后來的故事了,她前兩次投稿都順利地刊登了。
也許這之間有些東西不該被遺忘:她也曾經受過挫折,畢竟兩篇文章發表之間相差了兩年多。這些時間無疑是荒廢掉了的,這期間她不像過去那樣愛看書,寫字之于她什么也不是,那時候的她不會想到未來的自己如此鐘愛用文字表達情感和講述經歷。
她重新看書(我說的是課外書),是因為一本叫做《中學生博覽》的雜志,是的,第二篇文章就發表在這里。
她正在長大,正在成為少女,她漸漸地對童話失去興趣,她不喜歡被一篇篇考場作文束縛著(盡管那時她的考場作文寫得不錯)。于是某一天,當她無意中與這本雜志相遇,她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文字了。
就是它們!那些述說著青春的文章,不正是以文字的形式講述著年華的美好嗎?別人講述的故事、不一樣的經歷中往往有著相似的情感,簡單而美好。
我想她是具有一定文學天賦的,但最初的時候她并沒有想過成為那些文字城堡里的一員。多少日夜,她一直扮演著傾聽者的角色。多少春秋,她一直覺得能夠在雜志上發表文章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每一個得以在雜志上刊登文章的孩子都是神童。后來,她的文章也以鉛字的形式出現在這本雜志上時,這樣的想法仍盤旋在她的腦海里——前面說過了,她篤定前兩次靠的是運氣。
直到她的文章時不時地出現在雜志上之后,她才發現,作者不是天才,編輯不是神仙。
書籍是一個場所,它讓那些喜歡著它的人相聚在一起。她和其他喜歡這本雜志的人,正是因此而相遇。
而且,漸漸的,她被一些人知道,被一些人記住,被一些人認識。
她也說不清楚,三年與二十多本樣刊,在一季青春里,蘊藏了多少美好與彷徨。
那一句“我喜歡你的文字”給予了她鼓勵,也滿足了她的虛榮。盡管她知道那些別人贊揚過的文字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她只想,努力地寫出讓自己滿意的文字,但至今都做不到,也許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旅程,也許一生也無法真正完成。
孩子都希望得到他人的關注和關愛,成長進行時的她不是例外的小孩。但她不能一直當小孩子,她是個少女了,盡管她還很年輕,但時間已經把她推到十八歲。她需要正視自己的孤獨。
她一直不想承認自己不合群、不懂得與人打交道,但她天性如此。相比之下,她喜歡獨處而非與眾人一塊兒狂歡,她無法欺騙心中的感受。于是她開始躲起來,避開那些找她聊天的小讀者們,沒有惡意,也不是出于高傲,只是真的不知所措。
她不能永遠停駐在名為“少年”的驛站,但她知道,小博是那個驛站的珍藏品。它一直在等待天真的孩子們抵達多愁善感的年齡,等待他們與同齡人分享喜怒哀樂,等待一些人從讀者走到作者的位置——哪怕一直是讀者也沒關系,不能寫自己的生活,就看看別人的故事吧,同樣美好。
她不是出類拔萃的那類作者,當有人在貼吧上說“我真的不認識這個作者啊”的時候,她只是對著屏幕安靜微笑。與此同時,就算她的QQ不再隱身,也不會再有多少讀者主動找她聊天了。而且,她在小博上發表的文字也在漸漸減少。
她知道自己將會被遺忘,那些陪伴著她一同長大的人,也會與小博告別,他們之中有的人會記住她,有的人則不會,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當她看到雜志上出現了新作者的名字,而那些作者又那么年輕的時候,她明白了什么叫做“生生不息”。
也許不會淡忘的,唯有那一段輕狂的歲月之中,我們曾經與同一本雜志邂逅。
故事寫完后,我把電腦關掉,屏幕的光芒消失之后,顯示屏上反射出了她的臉。我對屏幕那一端的自己說:止步的是少年時光,繼續的是文字夢想。我依舊年輕,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