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只狗一樣倔強地活著

我們的聰明提點著自己要學會妥協。沒有肉吃，剩菜也可以，沒有剩菜殘羹也行。有誰會保持那樣一種倔強跟生命抗爭呢？

程小三從駕校回來，總是不厭其煩地跟我講那只瘦狗的事兒。好吧，街道上流浪狗那么多，我為什么要對那只瘦狗感興趣？

直到有一天連程小三都拿著我們啃完的骨頭放進冰箱，說是明天要給瘦狗帶去，我才有點明白這只狗的與眾不同。

第一次程小三提到它時是這樣描述的。

她說，我們駕校有一只狗瘦弱得跟幾根火柴扎成似的，那四根細腿根本支撐不住它自己的小身板兒，它都是走兩步然后趴那兒歇歇，走時那四根腿兒還撇成個八字兒。

我說，你們駕校都沒有一個有愛心的給它喂點兒東西吃？難道眼睜睜看它餓死？

程小三說，怎么沒有，駕校老板家的剩飯全倒給它了，就天天跟我一塊兒那女孩兒拿個蘋果還先喂它呢。

那為什么它還長成如此模樣？我們兩個甚是惆悵。

過幾天，他們就發現瘦狗的秘密。

程小三氣憤地跟我說，活該它瘦得走不動路，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惡，只吃肉跟骨頭，就是給個包子它都得把皮兒剝了只吃里面的肉餡，這么難伺候誰能把它養胖啊！

我不禁覺得好笑，莫非這只狗出身高貴才如此地挑剔？就算系出名門也可謂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喪家犬而已，何必如此執著？

我說你們都別理它，餓它幾天就什么都吃了。

程小三說，你根本不懂它有多執著，那張臉上就寫著八個字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老板娘都嫌棄得不想把剩飯倒給它了。

原來此狗果真如此倔強。

程小三每天回來給我匯報那只狗的動態。比如它依然是走兩步歇三步，比如它還是把包子皮兒吐出來留在樹坑里，比如它無力地啃一根骨頭還津津有味，還比如下雨天它會消失一整天讓人以為它被凍死然后晴天后奇跡般地出現。

總之我對這只狗逐漸地肅然起敬，以至于我們家吃完肉我都不忘提醒程小三帶上骨頭。

一只固執地把肉和骨頭當做活著的初級以及終極理想的狗能不讓我有些許震撼嗎？

所謂茍延殘喘真的只是弱弱的姿態嗎？它向我證明了絕對不是。

我們的聰明提點著自己要學會妥協。沒有肉吃，剩菜也可以，沒有剩菜殘羹也行。有誰會保持那樣一種倔強跟生命抗爭呢？

瘦狗卻華麗麗地給我上了一課，沒有人因為它的偏執放棄它，至少現在它還拖著那羸弱的身體期待著每天會有肉跟骨頭。它活著，已經證明它的執念沒有錯。

想起雜志上的一句話——時間會把我們的妄念一點一點地從心底抽走。不禁萬分悲涼，是我們太過于精明，還是那只狗太過于愚鈍？

我想，大抵是因為我們太過于精明，太過于算計生活。大多數人選擇妥協以求得到更好的或者說更安穩的結果，可是誰又能保證所有倔強之后必是深淵呢？

不知道別人怎么樣，反正我看到自己的狀態是把自己的原則一退再退。因為總是有長者告訴我，不要幼稚，這樣是不行的。然后我就開始小心翼翼地生活，忘記所有鋌而走險的念頭。

直到有一天我不會再堅持，我開始厭倦總是望而卻步的自己。

我懷念那些堅毅的表情，那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沖動，我也想倔強地只吃“肉”跟“骨頭”。

慶幸自己還沒有到被風沙蝕骨的地步，還有機會抖掉身上所有的束縛，有機會面對生活倔強一把。

我想，就像所有人都喜歡阿甘那樣，誰都會對執著和堅持頂禮膜拜的。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