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海上援越掃雷部隊紀實（下）

以不變應萬變，用犧牲換通航

兩天后，越南又集中中、越十幾艘各型艇、船只，準備做最后的清掃和檢查，必要時宣布通航。10月22日，張壽瀛隊長從國內回來后，各艇按時到達海上集結點。正當編隊即將展開時，阮伯發司令突然下令：海上船只全部返航。事后得知，越南有的領導還對通航安全不放心，原因是：美軍布設的水雷是定次定時，即定次30次，定時90天。這樣大的幅度，不到時間便無法掃除?，F布雷不到90天，有的航道區段清掃也不夠30次。從理論上講，航道是不安全的。我方再次組織現有力量，爭取盡快完成30次和滿90天后的30次以上全面清掃，為徹底

通航打下基礎。

11月16日，越南海軍副參謀長阮歸突然提出中國掃雷隊轉移戰場問題。他說：海防航道掃雷，已經完成了兩軍交給的任務，中小船只通航完全沒問題。最后他通報了一則消息：“最近也有其他兄弟國家來掃雷。蘇聯一個潛水摸雷隊，大約幾十人，已經到達楠潮口?！?/p>

商談后，張壽瀛隊長組織力量執行追加的任務，郭寶蘭政委去駐越使館匯報。使館工作人員對越南采取的這個“轉移”步驟，從中越、中蘇和蘇越關系的高度，圍繞反水雷封鎖的戰斗，做了精辟分析，結論是：“叫轉就轉。”部隊電話通報越南：“中國掃雷隊已做好了準備，請安排下一步行動?！钡椒經]有回答。

風云突變。一天上午，阮伯發司令、黃茶政委冒雨來到文鎮，他們說：“美國提出要成立一個包括越南南方阮文紹偽政權在內的‘三方聯合政府’。這個提議當即遭到越南政府的堅決反對。美國為了鎮壓越南人民，準備將戰爭升級，我們要做長期堅持的打算?！比畈l司令提出：“中、越雙方繼續開通海防航道，敵人可能會再次布雷，一定要做好充分準備。在完成楠潮口航道掃雷任務后，再把中、越雙方力量一起轉到鴻基去。”我方當時表態：“中國掃雷隊已做好轉移的準備。掃雷隊執行援越任務，一貫是按照越南人民的意志辦事，沒有自己的特殊要求。現在形勢、任務變了，我們當然也要跟著變，繼續完成海防航道的通航任務?！?/p>

12月17日，美軍對越南北方又發動了大規模的戰爭行動，已經打通的航道，又一次遭到布雷封鎖。中國掃雷隊隨即又投入更加緊張的戰斗。當天，我國第二批援越掃雷部隊入越。新來的掃雷艇11、12、13號，登陸艇16、17號，修理艇07號等同老艇合編，健全了掃雷工作隊機關機構。新部隊到來，受到越方極大歡迎。援兵的到來給我方首支掃雷部隊增添了活力。新部隊裝備良好，但訓練較差。原部隊向新戰友做了戰前動員，安排了訓練，在最短時間內做好各項準備，一聲令下立即投入戰斗。

中國掃雷隊的主攻方向仍然是海防航道的咽喉部位—楠潮口，但越南要求盡快疏通勒縣水道，因為這里是通向東北航道的樞紐，運輸任務一刻不能停。我方決定05艇打頭陣，當夜掃爆1枚MK-42水雷。05艇的姐妹艇—13號艇要求出戰。為了鼓勵指戰員的戰斗積極性，指揮部同意13號艇到實戰中鍛煉，并派技術好、經驗豐富的水雷軍士長朱重濱隨艇出海，幫助新艇長夏三保打好第一仗。

不料，第二天凌晨，13號艇觸雷，艇上9人全部陣傷，軍士長朱重濱傷勢最重，六處骨折，不能轉院，只好留在八五醫院搶救。不幸的是，朱重濱同志于12月25日15時35分搶救無效，光榮犧牲。

針對這次事故，掃雷工作隊召開了黨委會，認真總結了13號艇觸雷的教訓，在部隊開展學習朱重濱、學習05艇先進事跡，號召部隊進一步開展大規模掃雷作戰行動，盡快打通航道。

“中國人清掃得真徹底！”

1973年元旦，是停戰后第一個新年。新年頭7天，中國掃雷部隊12號艇取得開門紅，接著，01、04、05、11等艇連續掃爆7枚水雷，圓滿完成任務。

在航道清掃30次以后，越方組織了十幾條船艇，引“黃埔”號貨輪安全進入海防港。2月5日，3艘“紅旗”貨輪進入海防港。隨后，以中國掃雷隊為主力的編隊引導中國幾條商船疏通了海防航道，并宣布正式通船。被封鎖的各國商船陸續出港。

美軍對海防航道的封鎖被徹底打破了，但其他航道的雷區還沒有清掃。任務還是繁重的。巴黎和談簽字后，美國要承擔清掃它在越南所布水雷的任務。為此，美海軍出動直升飛機母艦、打雷艦、導彈驅逐艦、登陸艦等各類艦船40多艘、直升機40多架、總兵力達4700多人。龐大的艦隊在龍州島以南呈扇面隊形安營。2月27日擺好陣勢，但期間掃掃停停，一直拖到7月8日宣布他們的“掃雷任務結束”。

3月初，越南海軍副參謀長阮作來到中國掃雷工作隊，表明越南掃雷方針已有根本改變。他提出，美國掃雷隊清掃外海；中國和越南的兵力負責清掃最迫切的內海和備航道；假如某兄弟國家派掃雷力量來，就讓他們到別處去掃。

根據越南要求，我方派出312艇分隊，越南派出環圈艇和高速艇各一艘，清掃勒苗航道。這條航道是成州通向鴻基的一條較大航道。據越南提供的情報，該航道3次布雷380多枚，而美方說布了48枚MK-42水雷。我部隊進入陣地，做了現場勘察和周密計劃。當時，在航道的南端，一支美國軍艦和直升機編隊，艦艇如林，飛機轟鳴，不可一世；在航道的北端，中（越）方小艇，威風凜凜，紅旗招展。兩軍遙遙相對，互相觀戰。

掃雷第一天，我部隊51號艇于7時30分通電，6分鐘內掃爆2枚水雷。兩天內，我部隊共掃爆11枚水雷，越南軍民無不拍手叫好。

勒苗航道的掃雷行動，是中國軍隊同美國軍隊的第一次“協同行動”。中國掃雷部隊無私支援，英勇善戰，成效顯著；美國專業水雷部隊，雖然氣度非凡，但最終只在邊沿區掃爆3枚水雷，他們的最大“貢獻”是用直升機反復多次“檢查”了我方清掃過的海防航道，結論是：“中國人清掃得真徹底！”

完美收官，載譽歸國

掃雷后的下一步任務是全面清除戰爭后果，具體目標是整個東北群島的雷區。

所謂東北群島，主要指拜子龍群島，也叫拜子龍灣，有大小3000多個島嶼，面積幾百平方海里。東北群島的雷情，美國人向越南通報布雷1142枚，但越南實際觀察為878枚。拜子龍群島是個景色秀麗的海灣，尤其中部的下龍灣最美，是國際上有名的海上游覽區。根據越南要求，將整個東北群島徹底清掃，確保運輸、生產，特別是游覽區的安全。

在4、5月間，我方與越軍一道組織了3次大規模掃雷行動，按照計劃和要求對1、2、3號區進行了徹底清掃，面積達250平方海里。中國312編隊的10條艇出航率100%，每次行動都有越方的環圈艇和指揮艇配合，中越成立聯合海上指揮所，行動中各自指揮自己的部隊。凡312編隊各艇能進出的水域，都按要求超計劃完成了清掃任務。每掃完一個雷區，中越雙方共同總結掃雷情況，越南公布安全結論。但3個雷區都沒有發現水雷爆炸。美軍在外海也沒有引爆水雷。

原因何在？在清掃第3雷區時，越海軍一名作戰參謀來我部觀察，我部熱情地接待了他。他談了對沒有引爆水雷的看法：這一帶水雷是美軍1972年夏季布放的，12月份沒有布在這邊。我部分析如果情況屬實，那么布雷時間已有7個多月，即使12月份布了水雷，時間也有4個多月。據可靠資料，美國MK-42水雷自爆率較高，約占半數左右，而MK-42水雷整個戰斗服役期為4個月，過時便自毀。

7月中旬，越南人民軍馮世才副總參謀長會見我掃雷援越隊領導、我海軍慰問組領導和使館武官，贊揚了中國掃雷工作隊在越南反水雷封鎖斗爭中所做的貢獻，并表示中國掃雷工作隊可以回國了。我駐越使館向國內匯報后，一致同意掃雷工作隊回國。

越南政府代總理阮維楨（范文同總理當時正出訪中國）在總理府熱情接見了中國掃雷工作隊隊長、政委以及我駐越使館邱立行代辦、張秀山武官。

越南國防部還安排給中國掃雷工作隊頒發了戰功勛章，越南海軍組織了盛大宴會歡送中國掃雷工作隊。1973年8月24日，中國掃雷工作隊完美收官，載譽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