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企業的并購與融資

3月29日，由中國并購公會北京并購俱樂部主辦的并購沙龍在北京舉行。來自致同會計師事務所、三全集團、海南農墾集團、聯想控股以及農業產業發展基金、倫敦證券交易所等數十家境內外農業企業、投資機構與并購服務機構的70余位代表參會，就農業產業的并購熱點話題、投融資、上市與風險控制等話題展開了廣泛的交流和討論。

On March 29， sponsored by the CMAA Beijing MA Club， MA Salon was held in Beijing， More than 70 representatives from Grant Thornton， Sanquan Group， Hainan State Farm Group， Legend Holdings and dozens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agricultural enterprises， investment institutions and MA service providers attended the salon.

主持人：

劉東東 致同會計師事務所咨詢服務全國主管合伙人

嘉 賓：

陳澤民 全國工商聯農業產業商會會長、三全集團董事長

李東明 海南農墾集團有限公司資本運營部總經理

曲宏明 融源資本董事

曹德強 北京建信輝誠投資管理顧問有限公司投資總監

劉東東：近兩年，國家的農業安全、食品安全問題已經受到廣泛關注。今天我們請到的是農業產業的領導者和管理者來做一些經驗的分享，首先有請三全集團的陳總。

陳澤民：三全集團20年前，從一個工廠慢慢發展成為在2008年成功上市的公司，現在已經成為全國最大的食品速凍企業，在全國的市場占有率是28%，最近又收購了亨氏集團在中國區的速凍業務，全國市場占有率已經達到40%。我當初沒有想到，能把一個小的企業做成一個上市公司，更沒有想到一個中國的本土企業能夠把一個美國的大企業的中國業務收購過來，這也說明本土企業也有本土企業發展的優勢。

李東明：海南農墾占有海南省四分之一的土地。但海南省可耕作可利用的有效土地并不多，所以在共和國成立的時候就實行了一個戰略——橡膠。海南的橡膠在全國的農業種植數量是最大的，除了橡膠之外，海南的熱帶農產品、熱帶水果，比如芒果、菠蘿蜜等的產量都非常大。所以從總的戰略來說，我們將橡膠和熱帶農作物作為發展的重中之重。

劉東東：剛才通過陳總和李總的介紹，在陳總的發言中，我覺得他是我們“中國夢”的實現者。陳總的企業從一個小作坊發展到今天，從并購龍鳳食品之前占全國市場將近30%份額到現在占40%的市場份額，陳總的企業發展就是“中國夢”的實踐。今天我們談并購和產業的發展，接下來就請陳總談談最近一次大的跨越發展，和在并購亨氏中國業務的過程中考慮了哪些風險？以及在您的企業發展過程中對產業整合的前瞻性思考和思路？

陳澤民：作為一個中國土生土長的本土企業，在當時能夠得到快速發展，就是因為當時有適合民營企業生存的環境，有適合它的土壤和氣候，所以民營企業才能夠一點一點地發展壯大。我們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當時就是想收入多一點，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夠生活得好一點。從我個人來講，當時我的兩個兒子馬上就讀中學了，眼看著就長大成人了，今后還要結婚，結婚的時候怎么才能買得起房子，當時創業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很簡單的想法。但是沒有想到當事業做大了以后，員工已經有幾千到幾萬名的時候，這時已經不僅僅是滿足自身的需要了，而是為了做一份事業，為了企業發展，為了回饋社會。

當然，在企業做大的過程中，優勝劣汰，大浪淘沙，有成功也有失敗。我總結了一下我們的經驗，就是專注。從開始賣湯圓到現在還在賣湯圓，沒有搞別的產業，但是現在我們的湯圓品種已經增加了，從當初一個品種增加到現在400多種，各種品種、各種包裝、各種規格琳瑯滿目。現在除了湯圓，我們還有各種產品創新，還有水餃、粽子、包子、饅頭等等，中國傳統食品要開發出來的話，“文章”是做不完的。不斷的創新，不變的專注，別的食品我不搞，就專注速凍食品，搞專、搞精、搞透，而且要進行不斷創新。我們一直都在這樣做，好像我很順利，把別的競爭對手都遠遠地拋在了后面，單就是因為我專注。其實別的企業也有成功的地方，比方說搞房地產、搞風能、搞電能等等，這些年來，我經受住了很多誘惑，只專注我的領域，這樣才牢牢地站穩龍頭老大的位置。所以說，專注是一個企業成功的條件，但也是因人而異，企業搞多元化也有成功的。

劉東東：您收購亨氏集團的龍鳳食品，最看重它的是什么？

陳澤民：亨氏集團的龍鳳食品做得非常好，在很多年前，它是中國速凍食品行業的老大。龍鳳食品是1967年創始于臺灣的知名品牌，1992年進入大陸市場以后，規模迅速壯大。而我是1990年開始創業，所以它1992年到大陸來的時候，我還非常羨慕，他們不僅規模大，而且有很多高端的機器設備，我們一起在北京開展銷會的時候，看它的食品包裝等各方面比我們要強得多，三全當時連中國的前十都沒有進去，而龍鳳食品已經是中國市場的老大。但就是這20多年來，我專注主業不斷創新，經過這么多年的經營，龍鳳食品在中國排在了第四位，而三全已經是中國市場的老大了。

可能因為三全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企業，更適合中國的土壤和氣候，龍鳳或許有點水土不服，尤其是2004年被亨氏集團收購以后。亨氏集團是以嬰兒奶粉和調味料為主業的企業，速凍業務并不是亨氏集團的強項，所以龍鳳食品的市場占有率不斷下降。在這種情況下，巴菲特要以280多億美元收購亨氏集團，他覺得龍鳳是一個包袱，認為龍鳳食品速凍業務對他不重要，所以還不如為龍鳳找一個好“婆家”。但他認為是一個包袱的龍鳳食品，我認為是一個“金娃娃”，雖然龍鳳排名已經是第四位，但是它的品牌、技術和管理，特別是它的知名度，在消費者心目中還是有一定的口碑的。所以巴菲特不要的我要，我們就把中國區的四個工廠全部買過來，8000多名員工全部兜過來，并且繼續保留龍鳳的品牌，同時，我們三全幫助龍鳳繼續把這個品牌做大做強。

三全和龍鳳成為“一家人”以后，優勢互補，取長補短，將龍鳳的外資管理理念和經驗，結合三全的本土優勢，中西結合會形成新的競爭能力。而且我們會彼此資源共享，比如生產、渠道、管理、采購，客戶資源等等，這樣我們會降低成本，合二為一后“1+1>2”。我們收購它的目的就是繼續保留它的品牌做強做大，所以他們也愿意找一個這樣的好“婆家”。我們強強聯合以后，會改變中國速凍食品產業的格局，這樣對行業的發展也有好處，可以整體提高行業水平。

劉東東：剛才我們談到陳總的企業實現了民營企業的“中國夢”，我也了解，海南農墾下一個五年規劃是實現千億產值的目標，這是國有企業的“中國夢”。現在有請李總給我們談談，海南農墾千億產值的目標將通過哪些方面實現？

李東明：海南農墾在2010年的收入是80多億元，品種主要是在橡膠這一塊，因為橡膠是海南農墾的核心產業。現在海南省委省政府給海南農墾下達的目標是在2015年實現1000億元。實現1000億元按照我們傳統的做法來說，需要有一個規劃，再加上海南農墾本身的產業結構調整，必須要有一個戰略思考，怎么把現有的資源進行整合。海南農墾主要有幾大板塊主營業務：橡膠是海南農墾的核心產業，橡膠產業有395萬畝種植面積。去年我們完成了一個并購，并購了新加坡的R1公司，通過R1我們對全世界橡膠資源進行掌控。

上游有了，貿易有了，我們還想對產業鏈的下游進行一個完善，比如生產。去年12月31日，我們與中國橡膠總公司簽訂了橡膠輪胎協議，與中國化工占有其50%股份。中國橡膠總公司是中國最大的橡膠輪胎制造商，用膠量非常大，而國內的橡膠需求量是很大的，我們的上游有R1，下游生產企業也有了，這樣我們的橡膠產業鏈就已經打通了。下一步，我們將橡膠這個產業，從貿易、加工到生產，將通過一些并購進一步完善。

第二板塊就是農業。海南農墾的熱帶農作物在海南占了相當大的比例，由于歷史的原因，各個工廠可能各自為政，每一個工廠的種植面積可能不是很大，但總的種植面積加起來卻很大。海南農墾的總種植面積是1200多萬畝，減掉橡膠的395萬畝，其它的都可以用于熱帶農業種植。農業這個板塊，我們接下來會把主要精力用在整合這一塊。另外，海南的自然環境非常好，所以可以提供“安全”的源頭，特別是高品質的農產品，海南具備非常好的優勢。

第三板塊就是旅游地產。海南被規劃為國際旅游島，海南可用于旅游地產開發的土地非常非常多，但是國家每一年給海南用于商業地產的開發土地有固定的指標，比如每年兩萬畝。海南農墾1280萬畝的土地，開發幾十年乃至上百年都開發不完，所以現在我們在尋求其他的途徑，我們叫它“農業莊園地產”，比如四川成都就做得比較好，它允許農業相關土地設施開發的比例是80%，比方說有100畝地，可以有80%畝用于農業相關設施開發。海南在這方面的規定是5%，雖然有點低，但是也不怕。比如50畝地的5%就是2.5畝，用這2.5畝修建一座園區別墅是綽綽有余的，其余的面積我們再種上熱帶的瓜菜水果，這些也是收益。從海南的自然環境來說，北京冰天雪地的時候，海南陽光明媚，所以如果這里完全作為農業來開發的話，我個人認為是有點可惜的。

劉東東：海南農墾實現千億集團的夢想，僅僅靠自身的規劃和格局是不夠的，需要大量的并購整合的戰略的考量。我想請問李總，從80億元到1000億元，無論是從資金還是從并購方面，您最需要的什么？

李東明：海南農墾2010年是80億元，2011年是120億元，2013年我們可以做到400億元，當然現在我們正進行著一個并購，因為有保密協議暫時還不能說，接下來我們會有大量的并購，所以需要通過一些并購來實現目標。但是，就目前來講，我們最需要的是一個戰略。

劉東東：從個人角度來講，李總是敞開了心扉，從海南農墾來講，是敞開了大門。海南農墾下一個五年規劃的發展，還是需要和產業資本以及其他各個方面進行合作來實現目標。接下來，請陳總從農業企業產業發展的角度，為我們分享一下他認為最寶貴的經驗。

陳澤民：大力發展食品工業，是解決三農瓶頸的捷徑。因為農業食品加工，是農業最直接、最密切、最有效而且最及時的途徑，因為它可以大量消化農產品，增加農民收入。

再一個，食品工業又是勞動密集型的企業，可以大量安排富余的勞動力。我一直在呼吁，保企業就是保農業，保企業就保就業，保企業就是保穩定，所以大力發展民營企業，促進民營企業的健康發展，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最根本的問題，所以要關愛民營企業。比如三全，就是從小個體戶一直發展到現在的“航空母艦”，所以我們要關愛弱小企業，關愛微型企業，關愛民營企業，他們發展好了，若干年以后才有大的企業出現，所以好的創業環境的改變，政策的環境、法律的環境、市場的環境和輿論的環境至關重要。

劉東東：接下來的討論環節。有請融源資本的曲宏明先生，北京建信輝誠的曹德強先生，按照慣例，我們還是請兩位分別做一下自我介紹。

曲宏明：融源資本是一家私募股權投資的管理機構，方向主要是能源、資源、金融、基礎設施和裝備制造等行業，農業其實也算是一種資源。目前來講，我們的基金的規模大概是30多億元，另外我們有一個跟債券有關的投資，跟歐洲合作的比較多一些。

曹德強：我們這支基金是建行下面的，但是我們這支團隊是1995年進入大陸的，開始我們做的是美元基金，叫匯發中國，匯發中國總共做了兩期，主要是跟德意志發展銀行、法國發展銀行、荷蘭發展銀行等合作，我們投資的企業各行各業都有，在農業領域我們投資的企業有三家，第一家是匯源果汁，第二家是廣西的冠桂糖業，第三家是山東煙臺的欣和食品。

2011年，我們的美元基金開始轉型，就把我們挪到了香港，開始和建設銀行合作成立了人民幣基金。目前我們正在積極地尋找投資機會，也在進行一些農業行業的產業并購，特別是像剛才李總說的那樣，我們適合做農業行業本身的產業并購。

劉東東：從PE行業來講，一般是融資、投資、管理、推出四個環節，今天我們主要談PE行業里投資和退出。請問兩位，你們在進行投資的時候，最看重目標企業的兩個方面是什么？

曲宏明：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可能最看重的是企業持續的提升能力；第二個就是企業家文化。一般的PE投資還是出在企業家文化上，就是能不能在真正接受PE資本的同時，接受現代的管理文化。

曹德強：我們看重的就是增長性。增長性要單獨拿出來講，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市場的增長性、行業的增長性、消費群體的增長性、消費習慣的增長性、過去的增長性、現在的增長性和未來的增長性。剛李總提到的從80億元到1000億元的增長，這種增長性肯定是外延式的擴張。如果是外延性的擴張的話，我們關注的可能更多的是溢價，因為外延式擴張的風險很大。做企業，即便是熟悉的領域，熟悉的行業，在不熟悉的產業，風險也是很高的。

當然像陳總的三全集團，20多年就聚焦一個產業，其實三全聚焦的就是速凍食品，但是與速凍食品相關的還有很多其它產品，在這個產業鏈的上下游還有很多產品，這些都是農業領域，可是陳總并沒有做。我們認為像陳總這樣的企業家，可能是我們投資的某一個階段需要的，但是當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像三全一樣，企業自身的單一產品已經達到極致了，再繼續投資的話，投資回報率是很低的，這個時候我可能會去收購一些其他的企業。對三全來說，這可能是一個橫向擴張，對有的企業來說，橫向擴張以后再繼續進行投資，投資回報率依然是很低的，這個時候我可能就會去做產業鏈上下游的收購，就像海南農墾那樣，去收購一個貿易企業。

劉東東：兩位其實都是關心企業的增長，企業被收購有沒有一個跨越式的發展，增長速度如何。去年整個PE行業的投資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大的變化還是國內A股市場IPO的轉型，最近800多家企業中已經有40多家主動退出來了，這40多家中有很多也是PE投資的。在這樣一個市場環境下，對于PE投資者來講，在最初的投資渠道上面臨一個很大的挑戰，IPO市場對投資企業方面有什么影響？

曲宏明：這個對于我們來說不存在問題。因為我們的十七八個億只投資了五個項目，而且其中三個項目屬于已經上市的，另外兩個項目也可能會走借殼上市的路，所以我們在三年前投資的時候就已經避開了這些。早期投資的時候我們就認為，只是一味地去追求資本的溢價很沒意思，現在你拿一個項目告訴我，能夠漲多少倍，讓我用多少倍去投，單純的財務投資沒意義。現在我們基金做的項目盡量少一點，盡量大一點，跟我們團隊的專業背景盡量契合一點，我們要有能力參與進去，可以做一些財務資本的安排，我們也可以去當董事，這樣最起碼可以從機制上可以保證我們做好，但不表示一定能做好，還要看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這涉及到企業在這個圈子的能力，現在又增加了投資人的能力。

只要能把這個企業做好，我們就通過“賣”或者“出售”，可以賣給最大的企業，就像亨氏集團將龍鳳賣給三全，通過并購的方式退出可能更簡單。我覺得就算將來要將企業進行IPO，也不一定現在急于去做，何必去排隊呢？可以再等一等，沒必要非得通過IPO的方式退出。如果在一開始布局的時候就考慮多種退出方式，并且在投資時的基本理念就是把價值做出來，衡量一下你的投資團隊進去以后能不能給企業帶來真正的價值。

而關于并購，就像陳總剛剛講的，巴菲特認為龍鳳是個包袱。難道巴菲特不懂中國市場嗎？他為什么不以中國為基礎做大做強，從而占領亞洲市場繼而是全球市場呢？實際上每個人并購的目的不同，并不是像我們想的那么簡單。還有像李總說的海南農墾去并購一個貿易企業，去做成收入很容易，但是還要考慮利潤和成本。

劉東東：曲總在退出渠道的考慮上早已經有先見之明，他認為不僅僅是通過IPO的方式退出，后期可以通過產業資本或者是借殼上市的方式，這種思路也代表了一批PE機構的想法。

曲宏明：實際上現在造成PE比較難做的局面，就是大家蜂擁而上，認為做PE就能賺錢，大家的做法都比較粗糙。所以三年前我們在做融源資本的時候，基本上我們是很謹慎的，但即便是我們想得很多，在做項目的過程中難免也有沖擊。所以大家談PE退出這個問題，確實是讓人很糾結的環節，大家還是要集思廣益。

曹德強：對于PE基金來說，我們不太擔心這個問題。因為資本市場向來是起起伏伏的。我們對未來是充滿希望的，2012年的時候我們就有收縮，因為早在2011年我們就定下來了，在2012年的投資要等一個時機，理由很簡單，貨幣發行對經濟的影響，就像人的血液對身體一樣重要。2011年上半年貨幣的措施已經達到了極致，這種極致對實體經濟的影響并不是馬上就產生，國際上的周期是12～18個月以后爆發出來，即便中國因為出口速度跟其他國家有差異，但是也不會有太大差距。我們認為是在12個月以后，應該是2012年的第二至第四季度是企業最缺錢的時候，這個時候也是最容易跟企業談價格的時候。

資本市場很重要的就是時機，把握好時機很重要。而且我們也認為，這段緊張的時間一過去，就會開始放松，而且這個放松不需要貨幣政策有多大的放松，而是這些緊縮的措施過去以后，就會開始慢慢放緩，所以我們認為未來的發展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