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論述了石版畫制作過程中主體與客體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的關系,以及在制作過程中創作主體應發揮各制作階段中蘊含的創造性價值,使制作過程成為再創造的過程。全文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論述石版畫制作過程中主體與客體的關系,第二部分論述主體在石版畫制作過程中如何對待技術性與藝術性的關系。
關鍵詞:主體 客體 藝術性 技術性
制作石版畫,須經歷構思、畫稿、繪制、制版、印刷幾個環節,將反映創作者的構思的創作草圖以特定方式在版材上形成固定印痕,再通過印刷最終呈現為可視性的圖像。與早期的版畫復制工藝進行比較,我們可以看到石版畫創作過程同樣是由畫稿——版的制作——作品的形成,制作中都以原有紙上作品為依據,并且在制作中會盡量接近原有的畫作的面貌。那么石版畫創作中的制作過程與復制有何區別呢?為何不用現代化的機械設備來代替繁重而又瑣碎的人工操作呢?要將二者加以區別,關鍵的一點在于制作過程的執行者——人。現代化的機器設備再先進,效率再高也只能根據預先設定的程序進行;在這點上,復制版畫的制作者雖然也是人,但其行為以還原為唯一目標,在制作中出現與原作面貌不一致的情況都是不允許的,所以他對制作過程的參與僅限于機械勞動范疇,與機器設別沒有本質差別。而在石版畫創作中,制作過程是為了實現創作者的創造性目的,畫稿提供的是參考藍圖,并不是唯一既定目標,制作時因材質特性或操作方式出現的偏差與偶然性效果在一定范圍內時可以被接受的,甚至會給創作者提供新的契機,對原有畫面做出修正,帶來更有表現力的視覺效果。正因為創作者主動的富有創作性的參與,此時的制作過程具有了與機械勞作截然不同的意義。因此,我們有必要對石版畫創作中的制作過程加一個前提,即必須以創作者的創造性參與為核心,以“人”為本。
一
要論述石版畫的制作怎樣以“人”為本,就必然先涉及石版畫創作中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在石版畫創作中,主體是對整個制作過程加以引導與控制,使創作思路付諸實施的人。客體是在制作過程中與主體發生聯系,為主體所用的各種物質材料,包括版材、工具、設備等。首先,我們必須看到,在制作石版畫的過程中,主體必須借助各種物質材料來實現其創作思想向可視性圖像的轉移,繪制時要借助油性材料與版材,制版時要用制版液與修版工具,印刷時要用石印機。因此,主體對物質材料的依賴是客觀存在的。正因為這種依賴關系的存在,物質材料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性質在一定程度上對主體加以限制,使主體在制作過程中做出相應調整,順應物質材料特性對自己的方式加以修改,使創作意圖得以更好的實施。例如:石版畫的印刷方式為平版印刷,從版上轉移到承印物上的油墨很少,且所用油墨覆蓋力較弱,所以在制作套色石版畫時色彩不夠飽和和厚重,宜于表現色彩輕快明亮的畫面效果。這就使得創作主體在構思時必須對此加以考慮,對畫面效果做相應調整。這說明主體依賴于客體并受到客體的制約。
從另一方面看,制作石版畫所用的物質材料具有與其他繪畫形式所用材料不同的物理性質,從而體現出獨特的材質美感,可以為創作主體提供極大的潛力以供挖掘。例如:石材的硬度與緊密質地使其在經過研磨后產生精細而均勻的顆粒。而這些顆粒可以使畫面形成豐富細膩的色調,并且具有通透感。這正說明石版畫制作過程中,主體不僅僅受制于客體,也可以借助客體的特性做有利于創作的選擇,獲取更具表現力的畫面效果。
通過以上論述,我們可以看到,在石版畫創作中,主體與客體之間形成了一種互動的關系,主體既受制于客體,又受助于客體。雖然主體與客體在石版畫制作中同屬不可或缺的因素,但二者地位卻截然不同,主體在創作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首先,客體在制作中所起的作用須通過主體實現,材質特性必須與創作結合才能體現出價值,否則就喪失了作用。其次,主體必須根據自身需要對物質材料進行判斷并作出相應選擇。第三,物質材料特性在創作中發揮的作用由創作主體的能力決定。主體通過對材質特性的不斷研究,可以減小直至消除客體的限制。物質材料特性所帶來的創作上的制約,會使創作者根據這些特性對構思造型手法表現方式做出修正,隨著對物質特性了解的加深,可以在特定范圍內最大限度地發揮物質特性所帶來的表現力,此時物質材料特性不再是制約,而是一種必然。
綜上所述,在石版畫制作過程中存在主體與客體的相互制約,但最終起決定性主導作用的仍是制作主體——“人”。
二
綜在明確石版畫制作中“人”的主導地位后,另外一個問題隨之呈現在眼前——在石版畫制作中,“人”既是主控者,也是參與者,具有雙重身份。作為主控者,創作主體根據個人意愿,對各種物質材料特性、制作方式與技術、制作流程的工序做出符合自身需要的選擇,從藝術性的角度對作品進行整體規劃。但在實際操作中,他又會作為執行者面對各種物質材料,使用各種方式進行處理,完成繪制、制版、印刷的流程,解決制作中的各種技術性問題,其作用與一個技師并無區別。技師在制作中的任務是利用其技術對版材與印痕進行處理,制作出與原有的范本一致的版畫。成功的技師所要具備的素質是,全面的掌握各種技術,并且對每種技術都能進行精確的控制,技術性是其價值的直接體現與評判標準。那么,當創作主體進行制作時,如何理解他在制作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呢?是否也和技師一樣是以技術為本呢?
我們可以來看一下利用石版畫的形式復制古典油畫的過程。在這種復制過程中,技師包攬畫、制、印的所有過程,而且在過程中展示的技術之高超程度會令絕大多數從事石版畫創作的人自嘆弗如:他們可以用石版為媒介表現出油畫的筆觸、顏料干裂的痕跡、畫布的布紋;所用的繪制技法也豐富多樣,筆繪、水墨、刮刻、濺灑……且對每種手法控制自如;制版與印刷技術更是無可挑剔,印數多達數百乃至千張以上。如果單純以技術性來衡量制作的效果,無疑是成功的典范。但當你審視其精湛技術帶來的產物——油畫復制品時,會發現復制品的面貌與原作極為一致,體現的是與石版畫無關的油畫材質與語言特征。雖以石版畫的形式制作,但此時的制作過程僅僅是選擇了一種能帶來復數效果的媒介為載體,技術選擇與運用也以模仿原作痕跡為目的,是有了既定目標后所做的被動選擇。技師在制作過程中扮演的角色與一臺復印機并無本質區別,所以這樣方式進行的制作過程僅是一種機械的物化過程。我們不妨再來看一下特勞斯·勞特雷克(Toulouse Lautrec)的作品。在其作品中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使用平面的彩色圖案,通過對比色或粗壯的結構線糅合在一起。從技術角度看,這種平面色塊輔以結構線的制作方式與復制古典油畫相比難度小得多,一個對石版畫制作稍有了解的人即可完成。且技術上也不具有獨創性,不過是法國招貼風格的承襲物。但與上面提到的油畫復制品對比一下就可以看到:盡管他的作品中所體現的技術含量遠為遜色,但可以反映出創作者對自身思想情感以及審美取向的表達,簡單常用的技術被烙上了創作者明顯的個人化印跡。這些作品沒有出色的表現技巧,但創作者獨特的語言表達方式所展示出來的藝術品格卻讓人為之心動。
通過上面兩個例子的比較可以看出:并非有了好的技術,就能夠做出好的藝術品。相反,只要能夠體現獨特的審美意識與追求,簡單的技術也可以產生足夠的藝術魅力。高難度的技術、豐富多樣的技法、精確無誤的操作,并不能與高水準的藝術作品產生必然聯系。只有當技術為藝術所用時,才能體現其價值。所以,在石版畫制作中,創作者不應以技術上的追求為目標,而應該致力于探索具有個人特點的表達方式,方能使作品擁有更大的藝術價值。盡管對版材進行處理的方式以及產生的作用與技師是相同的,但由于參與制作的目的與技師具有根本性的差別,所以在過程中會擁有更多的主動性,也有更多機會去發現其中蘊藏的創造性可能。這一點可以從兩方面理解:首先,創作者是根據自身創作意圖選擇石版畫創作方式,是被它的特殊材質和形式所吸引,這種選擇是創作者的主動選擇,他選擇相應物質材料和技術是出于創作觀念表達的需要,是借助這些物質材料特性和技術方式作為表現觀念的手段。從這個意義上講,石版畫制作就是創作者個人的語言表達方式,而不是具有共同標準的技術方式。其次,制作雖然需要技術支持,但每個人需要的技術是不一樣的,因此相對于無目的的單純技術研究,去探求個人獨特的語言表達方式,然后再在版畫制作時尋求與之相匹配的技術方法,顯得更為合理有效。因為在制作石版畫時,每個人對材料特性和技術方式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認識,加之每個人的表現需要和傳達方式上的不同,使得相同的物質材料和技術所產生的結果也大相徑庭,會帶有明顯的個人化痕跡。而這種個人化痕跡也會對制作造成影響,使同樣的制作過程產生多樣性的結果。這些差異和多樣性正是個人藝術理念和審美最求的直觀反映,也是創造性價值的最佳體現。
綜上所述,石版畫制作過程是創作主體借助各種客體的特性去實現對自身觀念進行獨特表達的創造性過程。因為創造才是藝術的本性,正如別林斯基所說:“在一部真正的藝術作品中,一切形象都是新穎的、獨創的,沒有重復之弊。”只有擁有主動創造的意識,按照個人獨特表達方式的需要,選擇特定的物質材料和技術方式,制作出個人化的作品,才能真正做到以“人”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