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rs on earth are as numerous as stars / gathered and formed the eternal flow of the Milky Way.\" Our nation is a long-suffering nation, but it never had channels to express the suffering, and never had its own ballads. Chinese people fought against each other, the Chinese people ruined their own - the movie 1942 is not shy away from this problem.
“繁星點點人間淚,聚作銀河萬古流。”我們這個民族是一個苦難深重的民族,但卻一直有苦說不出,一直沒有自己的歌謠,沒有《日瓦戈醫生》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樣感動世人的文學作品或影視作品。張愛玲和錢鐘書是中國當代的頂級作家,又都親身經歷了“抗戰”的艱苦歲月,卻都小心翼翼地避開抗戰這個題材,從不正面講述抗戰的故事。就是這兩位備受中國讀者推崇的作家,“抗戰”期間既不去西南大后方,也不奔赴革命圣地延安,而是選擇生活在“孤島”上海,選擇生活在淪陷區。“抗戰”之殘酷,讓嚴肅作家望而生畏,因為“抗戰”是反侵略戰爭加內戰,具有雙重殘酷性:“抗戰”是日本殺中國人,“抗戰”也是中國人殺中國人。
中國人打自己人,中國人殘害自己人。這個問題,電影《一九四二》沒有回避。饑民逃難,途中遇到日機狂轟濫炸,公路頓成人間地獄。馮小剛拍了日軍的殘暴,但隨即鏡頭一轉,拍的是中國士兵搶劫、強奸,不是日本兵搶劫、強奸。士兵來自“抗日”的隊伍,來自“愛國”的隊伍,是剛從前線下來的——不,應當說是潰敗下來的“愛國”將士?!兑痪潘亩泛镁秃迷谥v了“愛國賊”。反觀其他“抗戰”的影視劇,多數是游戲死難同胞。
《一九四二》講述了中國人自相殘害的故事。大災之年,政府仍然橫征暴斂,災民扶老攜幼、成群結隊地長途跋涉,四處盲流。政府、政府官員、法官、軍隊、警察非但沒有保護災民,反而處處刁難災民,魚肉災民,逼良為娼,草菅人命。最后居然是日本侵略軍為災民發放救濟糧,挑動中國人打中國人。人間還有比這更加悲苦的故事嗎?《一九四二》的場面酷似《圣經》中的猶太人大逃亡,但中華民族比猶太民族更加悲苦:自相殘害的故事不好講。
《一九四二》講了統治者的殘暴。蔣介石就是殘暴的統治者。雖然現在有人想把蔣介石打扮成一位民族英雄,但獨夫民賊就是獨夫民賊。統治者的愛國與民眾的愛國從來就不是一回事。抵抗不總是等于愛國。蔣介石以抵抗的名義,炸毀了黃河大堤,死者成千上萬,數百人無家可歸。河南大災,蔣介石仍然要征軍糧。蔣介石的愛國首先是愛他的蔣家王朝,首先是要維持蔣、宋、孔三家族的利益?!岸稹敝?,蔣介石又主動放棄對日索賠,還說什么以德報怨。連主張中庸的孔子都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一九四二》中有蔣介石在教堂做禮拜的一幕,蔣因為河南饑荒而流淚。筆者以為這是鱷魚之淚,但也有人認為是反省之淚。電影中的眼淚或許有兩可的解釋,但在原著《溫故1942》中,作者的立場十分清楚,明確指出,蔣介石領導下的“救災運動是一場鬧劇,一場只起宣傳作用或者只是做給世界看做給大家看做給洋人政府看的一出鬧劇。委員長下令救災,但并無救災之心,他心里仍在考慮世界和國家大事,各種政治勢力的平衡?!弊髡哌€問:“蔣為什么要信基督呢?純粹為了結婚或政治聯姻嗎?”
影片《一九四二》中似乎只有一個好人,就是《時代》雜志的記者美國人白修德,依靠這位洋人,才揭開了河南大饑荒的黑幕。也只有這位洋人才敢直面蔣介石——一個不叫皇上的皇上。外國傳教士和他的中國徒弟是準好人,可惜他們傳教卻不能救世,最后知難而退,遁入教堂——貧瘠山坡上的那座漂亮的教堂像孤島,也像海市蜃樓?!兑痪潘亩穼ψ诮坛址穸☉B度,至少是持懷疑態度。有些洋人看了《一九四二》自然不太開心的。一個多世紀以來,洋人一直在中國下大力氣傳教,盡管效果一直不太理想。
除了白修德之外,《一九四二》中似乎都是反派人物,即便是可憐之人,也有可恨之處:饑荒之年,地主少爺趁火打劫,以糧食誘奸民女;老地主視而不見,縱子欺男霸女;省主席心腸不壞,但懦弱無能,助紂為虐;抗戰將領耀武揚威,視百姓為草芥,打日本人不足,欺壓百姓有余;還有麻木不仁的小民?!兑痪潘亩肥且徊颗袊裥缘挠捌?。從這個意義上說,《一九四二》與魯迅的作品也有相似之處。魯迅批評中國人的國民性,而國民性是所有人身上的烙印,所有人都必須反省。魯迅為正人君子所不容,就是因為魯迅點了我們的命脈?!兑痪潘亩放c《圣經》的主題思想也有相似之處,《圣經》的一個主題就是:凡人都有原罪的,所以必須懺悔。
《一九四二》是部史詩般的影片:饑民長途跋涉,逃難隊伍連綿不斷,有《圣經》“出埃及記”的壯觀場面。大場面中國導演最喜歡拍,但真正拍好卻不容易。抗戰的大場面就不好拍,經常是一拍就砸。但馮小剛拍得很好,將許多事件串了起來,將大人物和小人物串了起來:災民、外國記者、日軍高級將領、一國之君、美國大使,還有到處宣傳法治的模范巡回法官,都成了有機的統一體。馮小剛將這些連接得很好,實屬不易。

《一九四二》是一部真實的影片。觀眾判斷影片是否真實,通常有兩個辦法:一是比照史料,一是比照現實。大部分人對史料所知甚少,但如果影片與我們的現實生活相近,我們就會信以為真。《一九四二》是逃難的故事,而逃難的故事國人再熟悉不過。國人似乎總是在逃難,“慌慌如喪家之犬,匆匆似漏網之魚。”難道不是嗎?為了避免殘酷的高考,每年有數十萬的少年去歐美留學,非洲大陸也到處可見來此討生活的中國人。要留學的中國學生太多,相互競爭,相互傾扎。非洲大陸的中國小販也是競相壓價,自己相互競爭。再看常青藤盟校的中國留學生,很多畢業生回到國內后,又領著美國的投資銀行到處亂跑,要發現什么“市場價值”。是祖國,忍辜負——這已經是人間悲歌了,但即便逃到天邊,中國人仍然是自相殘殺,回到國內還是自相殘殺。
“別后平安否?便相逢,凄涼萬事。”《一九四二》是唱出我們悲苦的歌謠。原來以為,此生不可能看到《一九四二》這樣的影片。原來以為,編導沒有準備好,觀眾也沒有準備好?,F在看來,編導已經準備好了,但觀眾還沒有準備好。據說《一九四二》上映后并不賣座,連收回成本都有困難;觀眾更愿意看人妖,更愿意看泰拳。但筆者以為,《一九四二》是部國人應當看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