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望見久違的青山,半腰上繞著一縷云,恬淡的仿佛時間未曾老去。
我是大山的孩子,十多年生活在群山環繞的小鎮上。山于我,是心靈深處的家。望見遠山上郁郁蔥蔥的綠,我心里緊繃著的新鮮陡然緩下。此心安處,是吾鄉——我的大山。
沒有天空廣袤的藍色,沒有小溪輕快地旋律,沒有大海波濤的洶涌。你有的,是亙古的青綠,是黃土的皮膚,是濃密茂盛的山林,你的血脈是農人一條一條踩出來羊腸小道,你的雙眸是無盡的綠……
老屋的門口對著一座山,相隔不過十多米,它沒有挺拔的身姿,矮矮的,但于年幼的我,卻是不可侵犯的尊嚴,有著我從未揭曉的神秘。同樣崇敬的,還有爺爺。爺爺是耕作在黃土地上千千萬萬的農民之一,瘦削矮小,卻有著同大山一樣的偉岸,同大山一般讓我敬仰佩服。
爺爺年幼喪父,隨他的母親嫁到另一個山頭,后來因為連年的戰亂又逃回到自己的村落,成了一個孤兒。大山像慈母般接納了這個苦命的孩子,讓他在這里生根發芽,最終爺爺在山的環抱中有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一番天地。
清晨早起,站在樸素低矮的老屋前,望見環繞著小村落的群山披上白裳,浩瀚的白色,與藍天遙相呼應,一片寧靜中,我望見一個黑點在白色中突兀地顯現,疾步而行,那瘦小微駝的背影,讓人刻骨銘心。年老滄桑的爺爺,滿是褶皺的臉上永遠都有淡淡的微笑,生活的艱辛并沒能讓他舍棄對來年豐收的希望。那淡泊的神情,映在白雪皚皚的大山里,映在我年幼的腦海里。
爺爺難得出村,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但因為兒子在城里生活,他也不得不去小住幾日。在城里的那幾天,爺爺總會出神地望著窗外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自言自語地說,那不是山。的確,那不是山。沒有山的血脈,只有用泥灰砌成的樓梯;沒有的山的雙眸,稀疏的綠意里點綴著昏黃的路燈。于是,爺爺開始想念他的山、他的田。渾濁的眼充滿了一種渴望,如同一個孩子對家的渴望;我也想起了我的山,那孤獨屹立千年的大山……
遠遠的那點青綠不斷被放大,連綿起伏的青色的長城,通向遠方。打開車窗,山林獨有的氣息溢進車里,這是只有山里的孩子才能聞出的氣息。
下車,在某座山腳,我一步步走向你,我的大山。蔥翠的顏色永遠是欣欣向榮的表征,不斷延伸的樹枝像伸出的臂彎,迎接遠方歸來的孩子。爺爺從屋里走出來,臉上掛著恬淡的笑,身上墨綠的衣融入身后滿山的翠色。我微笑著慢慢地走近你——憨厚可掬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