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在中國干部結婚到底誰說了算?
A:丈母娘
B:父母
C:領導
在中國共產黨的要求中,一直到1949年底,黨內干部結婚,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組織說了算—也就是上級黨委對干部能不能結婚有一票否決權。組織批準之后,辦證、蓋章、登記這些瑣事,就歸相關部門執行了。離婚程序也一樣。
簡單來講,此前組織劃了三條線,讓這件私事辦起來跟在北京搖號買車都一樣不容易—年齡必須在28歲以上,黨齡必須達到七年以上,最重要的是,申請人必須至少是縣(團)級干部,不然組織不批準。
在有些執行條件更細的地區,還要加上一條,“有五年工作經驗”。所以在干部中流行這樣的說法:想結婚,必須是“二八五七團”的。
毛澤東也不能例外。當年在延安,中共中央晚上開會,開著開著,周恩來對毛澤東說:“主席請您出去一下,我們要討論研究一個問題……”說的就是毛澤東與江青的婚事。
這是抗戰時期的政策,也就是說,結婚在那時候幾乎是干部的“特權”。
不過,這還不是最嚴苛的。在解放戰爭初期,為了“不使一個奸細分子混入或利用男女關系搞鬼”,中共東北局干脆禁止干部結婚—禁令持續了八個月。如果觸犯,“偷婚”干部可能會被告上法庭,被剝奪結婚權利×年。
有關這一點,《東北局關于干部結婚的規定》寫得很清楚。
人非草木,有極個別相當低層級的干部,在婚姻問題上聽了黨十幾年的話,最后沒能“狠斗私字一閃念”。他們言辭還挺激烈,比如想離婚了再結婚的會說“寧肯脫離革命也不放棄自己的婚姻”,這在當時已經是極其大膽的表述。
對這些干部,各地組織的反應也不太一樣—有的組織幾個干部“交替回家解決問題”;有的就直接一些:公家不負擔這些干部結婚對象的生活費用。當時都是供給制,公家發糧食,幾斤幾兩都有數,討了老婆如果養不起,這些干部也就打消念頭了。
總之,在處置干部結婚問題上,鑒于當時的革命環境,組織在政治和經濟手段兩手都抓,兩手都很硬。
那么,在如此嚴密的規則下,這些干部都選擇了什么樣的配偶?
從延安到西柏坡,再到解放北平時期,干部們的擇偶觀基本上是:“年輕、政治可靠、自帶糧票(脫產干部)”。
相當多的干部妻子是受組織介紹影響。比如作為中共地下黨的王光美胞兄王光杰,就與假扮夫妻的對象真的結了婚。王光美后來也經介紹,與劉少奇成婚—有一個不得不說的背景是,城里來的女青年中,許多人對干部,特別是老干部并不“感冒”。她們的擇偶標準,是對象要有“王明的口才,博古的理論”。
在另一些大家族里,這種影響還從戰爭時期一直持續到了1970年代。
延安時期,軍隊高級將領張富華要結婚,就是在部隊女兵清晨出操時,相中了對象。
第二天組織談話,第三天晚上婚就結了。婚宴就是一桌花生紅棗,外加一壺燒酒—這就不錯了,當時許多干部結婚,就發一些花生米給來賓,俗稱“花生米”婚禮。陳云再婚時,花一塊錢辦婚禮。陳毅場面大一些,花了20塊,錢還是借的。
說回張富華。他們所生的女兒張寧,后來被葉群相中,準備給林立果做媳婦。挑中之后,又是將張寧從外地調往北京,又是安排在北京301醫院當護士。最后因為林彪叛逃,林家媳婦沒做成,還受了幾年審查—插一句,當時干部們也有喜歡挑護士做夫人的傳統。

組織開始放松對干部婚姻的管制,是在1949年底。因為大仗都打得差不多了,《婚姻法》也正在加緊制定—既然政府有法可依,干部婚姻自然就從革命公事變成了個人私事。
于是,建國后第一波結婚潮在1950年代出現了。干部這次排進了熱門相親對象。以河北保定市某地區為例,一年半的時間里,33對成婚新人當中,男方是干部的有17名。
但干部還不是首選—當時流傳“一工(人),二干(部),三軍人”的說法,意思是說,勞模比干部吃香。
有干部忙著結婚,也有干部趕著離婚。離婚的多半是解除之前的家庭包辦婚姻,因為“老干部”離婚數量還不少,這種“突擊”離婚在當時難免被人說閑話。
其實許多老干部的現實情況是:離家之后與包辦婚姻的妻子少有聯系,談不上感情;一些人也已再婚,這時與老家的妻子離婚,只是走個法律程序。
也有辦手續辦了三四個月都沒離成的,最后不得不由最高人民法院下文,督促各基層法院“對南下干部的離婚案件,從速處理。”“以免影響干部工作情緒”—法院對處理干部離婚的案子,向來慎重,后來還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某地駐軍軍級干部要離婚,當地的區級法院認為當事人是軍隊高干,不便審理,將案子推給了市中級法院,市中級法院又將案子推回給了區法院。
到了1960年代,根紅苗正的干部繼續在婚姻市場“走俏”—“下定決心,要跟學生。排除萬難,不嫁農民。爭取勝利,找個書記。”盡管文革期間,官方一直宣傳鼓勵城市知識青年與農村青年結合,但按照一項對上海部分地區女青年擇偶標準的調查,人們的真實想法并不是那么回事。在這項調查中,女青年們的擇偶傾向是—家庭政治地位比自家高的。
當然,干部子女也喜歡選擇干部子女結婚。比如處級干部的子女,會與同級或上級干部的子女結婚。工人階級的第三、四代子女,則被介紹給軍隊的年輕干部。
不過,“政治地位比自家高”的擇偶要求,在文革之后很快就沒了市場—大批干部被打倒了。于是,人們的普遍心態又變了回去:“找個干部怕下放,找個軍人怕打仗,嫁個工人最穩當”。
當然,這實際上也是“政治地位”的另外一種體現,不過標準變了。
改革開放之后,婚姻更多地成為個人選擇,組織本身的紀律約束更多地在結婚之后,本專題下文中將會提到。
那么,現在的公務員,都會選擇與什么樣的人結婚?這得分情況。
在地方,基層公務員在當地婚嫁市場絕對屬于可以“挑挑揀揀”的階層。一般來說,強勢部門的公務員更受歡迎,但其實這幾年各類公務員都很搶手。因為在區縣,除了類似稅務這種垂直管理部門每年通過招考補充新人外,其他部門很難有規律進人,適齡未婚的就更少了。

這些新丁一進單位就會有人介紹對象—地方上圈子小,有個未婚的全縣城都知道。
此前本刊發表過的《政治與婚姻》一文曾經解釋說,他們選擇對象有兩種基本模式—
公務員找公務員,或者是公務員找事業單位職工,比如教師。這種選擇在許多地方都存在,比如2010年成都某區機關事業單位辦相親會,只接受公務員參加。主辦方解釋說,這是征求了大部分相親者意愿后決定的,“事實上,大多數公務員都愿意再找一個公務員”。
這也引來了那些想與公務員結緣,但苦于沒機會的相親者,最猛烈的吐槽。
跟當地富商子女結婚,其中多半男方是公務員。中國的商人們還是習慣找一個體制內的依靠,家境一般的“鳳凰男”公務員是首選,而后者也往往需要更多經濟支持,畢竟公職的待遇不算太高。
如果一定要排個序,基層公務員們的婚戀對象基本上是:公務員、老師、醫生、當地國有壟斷行業(銀行、電力、電信、石油)員工,至于當地富裕商人家族的子女,職業也就是上面幾種。
有意思的是,區縣的公務員夫妻,經過多年發展,往往是丈夫在實權部門,妻子則多是“閑職”—政協、婦聯、殘聯這類居多。還有一種則完全相反—一些女公務員因為組織要求各級女干部必須有一定比例的原因,被迅速提拔,幾年時間就超過了老公—這情況各地幾乎都有,但也幾乎都是少數一兩個。到了比較大的城市,又會出現一些有趣的現象。
今年5月,上海機關企業組團相親,最受歡迎的展臺是住房保障局設立的—在大城市解決住房問題不容易,相關職能部門吃香,好理解。除此之外,國航系統的單身男性也很受青睞。至于電信、煙草、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就是受相親者追捧的傳統選擇了。
下面說說中央部委—令人意外的是,那些部委初來乍到的新人,找對象,反倒要比地方上的同志們難很多。
2005年,來自中央國家機關近40個部門的1000名單身青年,在北京飯店搞過一場大型聯誼。聯誼會負責人、公安部直屬機關工會主席畢曉明說,這些單身青年絕大多數都是外地大學畢業生,社交圈子打不開。“沒辦法,單身的太多了,政府不得不采取對策了……”
中央國家機關工會聯合會甚至還開辦了一個相親網站,專門解決中央國家機關各部門職工的單身問題—這個網站最初只是公安部工會創辦的內部平臺,專門對本單位單身職工開放。但是,總在自己單位里發掘,資源實在有限—在某公安系統內部,男女警員的比例達到了8比1。
于是,就誕生了這樣一個由多家單位機關工會合作的網絡平臺。根據其官網介紹,先后登記在冊的的單身公務員,至少有5000余名。他們在婚戀中的實際煩惱,與普通人一樣。一位女會員說,相親不止一次遇到這樣的男士—
男:“你們單位好呀……你們這工作多好呀……你們肯定還分房子吧?”
女:“沒趕上趟。”
男:“那以后肯定還會分吧,現在好多機關都還有經濟適用房什么的……”
女:“這個真沒有。”
然后,對方目光就明顯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