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實得最主動的是情人,揭發得最堅決的是哥們。”全國檢察業務專家姜德志曾如是總結貪腐案件。與此對應,有關官員配偶的一個事實是,來自“妻子”的揭發舉報并不算多;而另一個事實是,與官員共同涉貪的“妻子”,也占據了大多數。
如被稱為“中國第一貪紀委書記”—湖南郴州原市委副書記曾錦春,在被執行死刑前最后一次與媒體對話時,他表達了對父母的愧疚后,也有提到:“我變腐敗,妻子也有一定的責任,她主動代我收了別人的錢。很多錢都沒有經過我的手,錢拿了就花掉了。”

而曾錦春的妻子,在曾錦春事發后,也隨后被當地作為干部犯罪要案查處。曾任中紀委副書記的劉錫榮就公開稱:“有七成腐敗案件所涉及的賄賂財物,是由官員的老婆、孩子,甚至情婦收受的。”
不過,也確有官員“未雨綢繆”,在未出事前就將貪腐行徑早早與家人撇清了“干系”。
比如最近一位接受審判的落馬高官—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兩個月前,劉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但據劉志軍曾委托的律師戚曉紅介紹,劉志軍的妻子目前并沒有被追究刑事責任。“去年我會見他時,他們家就他一人被羈押在秦城監獄,我認為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也有如七年多前的“內地第一貪”—河北省對外貿易經濟合作廳原副廳長李友燦者,他收受了共計4000多萬元的現鈔,但其妻楊青卻并不知情,以至于審判庭上,她聽到這一數字及對丈夫的死刑判決時,當庭昏厥。
一般而言,官員被紀委宣布調查后,官員配偶也會隨之納入調查范圍。
在云南省原省長李嘉廷被免去職務、押到北京審查的三個月后,李嘉廷妻子王驍也被通知接受中央調查組調查。當天晚上,她在家中浴室上吊自殺。
同樣陷入絕望的原遼寧省副省長慕綏新妻子平曉芳,在自己也被“雙規”接受調查時,為保丈夫,選擇了“裝瘋賣傻”,甚至一度“割腕自殺”。由關庚寅所著、文匯出版社出版的《審判》一書刊載了如是一幕:
“她不是低頭不語、擺弄衣服,就是抓耳撓腮、哼哼著情歌……第二天,辦案人員沒有等她表現就說,你不要裝瘋賣傻了。她脫下褲子就撒尿……”
平曉芳的松口,始于辦案組告知她,慕綏新前妻賈桂娥已經“交代”之后—賈桂娥與慕綏新離婚后,仍然打著慕的名義,四處收受錢財。據《審判》一書介紹,被“雙規”的賈桂娥一開始也抱有幻想,直到被辦案組提醒她,慕綏新當年為娶平曉芳,利用封建迷信騙她離婚一事時,賈桂娥轉而成為對慕犯罪行為的“積極舉報者”。
這起震驚一時的“慕馬”貪腐案中另一名主角,沈陽市原常務副市長馬向東,則在看守所里遙控指揮妻子章亞非以金錢開路營救自己。而章亞非最后選擇“交代”,也源于丈夫馬向東的一封來信:“我出事后,沒有從自身找原因,反而一再要求你幫我活動、開脫……事已至此,只有以實際行動取得組織諒解。”

無獨有偶,公安部原副部長李紀周之妻程辛聯的“交代”也是由于丈夫的信:“辛聯,把你所做的、知道的情況實事求是地向司法機關講清楚……所有的法律責任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回到“幕馬案”,慕綏新妻子平曉芳的來信,同樣成為慕“坦白罪行”的一個關鍵。據《沈陽“慕馬大案”查處紀實》介紹,慕綏新意識到結局既然注定,他想的最多的是平曉芳的將來。
《審判》一書有提及平曉芳其后的人生,考慮到她有重大立功表現,組織上提前解除了她的“雙規”,還幫助平曉芳與單位協調,按退休干部處理,按月發放退休金。
進入審判程序后,“反目”、“自保”等情節也多在涉案高官夫妻間上演。
“反目”一幕就曾發生于原安徽省副省長王懷忠與妻子韓桂榮之間。面對犯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指控,王懷忠在庭上就以已與妻子韓桂榮離婚為由,辯稱自己不清楚家中竟有480萬元的巨額財產。不料,韓桂榮卻堅稱,二人并未離婚。
王懷忠夫妻二人的婚姻關系后在庭上被證明由于離婚程序不合法,離婚不成立。王懷忠被判處死刑,妻子韓桂榮后也獲刑10年。
在夫妻雙方都不得保全時,也有官員在庭上選擇了“自保”。北京市交管局原副局長隋亞剛被指控受賄罪時,最早做了有罪供述。據其律師介紹,隋這一舉措,原本是想攬罪保住妻子,但之后他得知妻子也被訴后,就決定全力為自己辯護,選擇無罪辯護。
與以上兩種情節不同,來自文強妻子周曉亞的先“強烈指控”,后“反水救夫”的行為則在法理之外,摻雜了更多夫妻間的復雜情理。
在那場重慶大案的庭審中,先是文強指控了妻子,他在庭上反復強調,“長達70多個紅包幾乎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由周曉亞所收。”一同受審的周曉亞則明確表示,文強“他知道,我只要想起來的都會告訴他。”文強夫妻二人還在“收錢是否辦事”等指控內容上相互激烈攻擊,激動之處,周曉亞甚至稱,“文強不如狗”。
周曉亞的態度轉折發生于得知文強一審被判死刑后。在二審中,周曉亞改口堅稱她收的很多財物和房產文強都不知情,這些罪行都屬于她一人所為。
隨著文強最終被處決,周曉亞其后也身陷囹圄。
高官落馬后,沒有涉案入刑的官員家屬們大都選擇消失于公眾視線。
“全身而退”的貪腐官員家屬較早可溯至上世紀90年代,轟動一時的“貴州第一夫人”閻健宏被槍決后,職務比她高的丈夫、原貴州省省委書記劉正威的仕途雖也就此終結,但還可算是“獨善其身”。
2012年7月,劉正威去世,新華社專門發有訃告:“劉正威同志病重期間和逝世后,中央有關領導同志以不同方式表示了慰問和哀悼。”
再有如在原黑龍江省政協主席韓桂芝的“權貴之家”中,盡管有六名親人涉嫌貪污受賄,但這位正省部級女貪官的丈夫陳昔平,在反復勸說妻子不要受賄無效后,一直“明哲保身”。
進入21世紀,越來越多的“裸官”家屬開始出現—他們很多都攜帶贓款消失于海外。
“裸官”一詞源于龐家鈺,這使得這位陜西省原政協副主席成為新的高官貪腐樣本—2008年,龐家鈺事發前,其妻兒早在龐家鈺大權獨攬時期已移民加拿大。而和美國一樣,由于加拿大至今沒有與中國簽訂引渡條約。因此,不管是否涉案,龐的妻兒都可算是“逍遙”海外。
為此,2010年,中共中央出臺《關于對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國(境)外的國家工作人員加強管理的暫行規定》,主旨正如文件題名。
而近兩年出現的另一位知名落馬“裸官”是被稱為“高鐵第一人”、鐵道部原副總工程師的張曙光。2011年,張曙光被停職審查。在此之前,張曙光的妻子王興已帶孩子移居美國開公司。
文強之子文伽昊,可算是特例。因為身負“文強兒子”標簽,文伽昊這兩年找工作屢屢遇挫。去年年底,文伽昊接受采訪時說,他現在只想找份工作,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做一個普通人。